《猛兽隔离区(校园1v1)》 新邻居 江城的夏天格外闷热,空气中黏腻的湿热叫人喘不过气。 翻个身都能扎出一层薄汗的正中午,不远处那栋遍布爬山虎的居民楼里,依稀可见一个纤薄的白色身影穿梭在每层方格中。 额头沁出不少汗珠,少女拿手背抹去,拎着最后一份蛋糕停在第四层。 “你好,有人吗?我是楼下新搬来的邻居。” 倪亦南这个月刚随妈妈搬来这,过去她们邻里关系不太好,温希说既然搬到新地方,就跟上下楼搞好关系,便于日后生活。 温希学历不高,工作三班倒,早年有过在烘培店上班的经验,技术保留至今,一大早便烤好蛋糕去了单位,送蛋糕的任务自然而然落到不善交际的倪亦南身上。 富丽小区属于学区房,典型的老破小。墙皮脱落生腐,扶手掉漆生锈,地面堆积黑色油污垢,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。 但402门前很干净。 密码锁,门口没有垃圾和春联,门上没有乱七八糟的开锁小广告,干净得与这栋楼房有些格格不入。 也冷冰冰的,没什么生活气息。 须臾,里面传来一阵狗吠。 “汪汪汪” 叫声粗犷像是大型犬,倪亦南往边上站了站,抱着401给的酸奶回礼,伸直胳膊再次敲门:“有人在吗?” 依旧没人应声,狗吠倒是没停。 一门之隔,她被那叫声劝退,打算下楼回家。 咔哒一声,门开了。 “汪汪汪。” “啊——” 还未看清眼前景象,一只大型阿拉斯加冲出来,跳起来两只前脚往人身上扑。 倪亦南被撞倒在地,手里的东西撒了一地,酸奶一层一层滚下楼梯。 “你没事吧,天呐沉渺渺!你是不是疯啦!”跟着追出来一个女生,惊呼声,“看你爸一会怎么收拾你!” 倪亦南屁股着地,连着尾椎骨那一块开始发麻,痛觉神经延迟收到讯号,骨头像是碎成了饼干块,痛得她完全撑不起身。 那狗还一个劲在拱她下巴四处嗅,倪亦南仰着脑袋躲,猝不及防被它湿黏的大舌头舔了一口。 啊,好恶心...... 天气暑热堪比汗蒸,在楼道的短短几分钟已经出了不少汗,此刻糊上黏黏糊糊的狗口水,臭烘烘的,倪亦南甚至能看见它锋利坚硬的獠牙。 她有点洁癖,也有点崩溃,嫌弃又恐惧地叫出声:“...啊!走开......” “沉渺渺你让开,你吓到人家了!”女生见她脸色惨白,安慰道,“你别怕,渺渺不咬人也没有咬人史,它就是——呃比较热情。” 边说边拽狗,狗死活不动,蹲在瘫软的倪亦南旁边,像是很喜欢这个人类。 女生只好捏住狗嘴,向屋内求助:“迦宴你快出来,你儿子又作死了!” 两人一狗扭成一团,场面极度混乱。 很快,屋内响起脚步声,拖鞋浸湿水后在地板上挤压出嘎呲声,平稳而规律。 见到此场面,那人似乎是定了几秒,才开口,“沉渺渺,过来。” 一道令下。 身体承载的重量轻了大半,倪亦南僵直的肩颈总算松懈下来。 额头和后背冒了不少冷汗,她后怕地喘了口气,缓缓坐起,忽然瞥到腿间翻上来的裙摆。 裙子本身并不短,卡在膝盖上一寸,里面自带一层薄的白色内衬。 由于刚才折腾躲避的动作太大,裙摆整个翻起来贴在腿根,连内衬都跑到臀下,漏出浅粉色的内裤边,她心下一沉。 而就在这时,她恰好感受到了在场第三个人的目光,居高临下地定格在她身上。 倪亦南连忙扯下裙摆,从地上爬起来。 “你没事吧?”女生替她拍了拍裙摆上的灰,握起她手臂来回检查,“手肘有点破皮诶,要不你进来我帮你擦点药吧?” “没事。”倪亦南窘迫却礼貌地弯弯唇,“谢谢你,我自己处理就好。” 遂抽回手臂,弯腰去捡地上的酸奶和蛋糕。 “迦宴,你必须好好教训渺渺,乱扑人真的很危险!”女生不悦吐槽,驾轻就熟地往里走去沙发上。 静默一瞬。 嘎呲声再次响起,在门口停下。 “抱歉,你没事吧。” 手指一顿,悬停在蛋糕盒上方。 这个声音...... 倪亦南拎起蛋糕转身,视线缓慢往上抬,在燥热的空气中对上那双倦冷的黑眸。 ...... 时间流逝,一分一秒被拉得很长,像是持续了三四分钟那样久。 实际上,短短几秒,却足以看清。 少年眉眼锐利,眼尾狭长,薄薄的眼皮半掀着,印出一道窄浅的褶皱,漆黑的瞳孔注视着她,却吝啬投入半分情绪。 好冷。 可他额前垂散下几搓碎发,又敛下了眉眼的锋芒,平添些随性、慵懒的气质。 他大约刚洗完澡,肤色透着被水汽浸润过的粉白,肩上搭了条白色的毛巾,湿漉漉的短发往后昂,还在往下滴水。 在她细微又明目张胆的打量中,少年忽然出了声。 “最好去趟医院,费用我出。” 语气很淡,隔空指向她的伤口。 倪亦南回神。 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眼神太直白,不太礼貌,遂瞥开视线,“没事,我回家自己擦点药就好。” “......” 沉默。 虽然沉默到底,但俩人谁也没打算走。 面对面干杵着。 之后,嘎呲声再度响起,少年微倾下身,散漫地靠在门框上:“还有什么事吗。” 门大开着,空调开得很足,不断有冷气往外涌,飘来淡淡的沐浴露香味,葡萄柚混着柑橘的清新、甜涩。 闻得人喉咙干燥。 “噢,我家这个月刚搬来楼下,我妈妈做了点小点心,叫我拿给邻居。”她温声细语道,“这个给你。” 伸长了手臂,倪亦南才发现蛋糕已经摔得稀巴烂,让人没有半点食欲。 而脚边突然出现了一只毛茸茸,毛在她腿上蹭,舌头在她腿上舔。 倪亦南蹙眉抿起唇,而后快速说:“刚刚不小心摔烂了,不然你等一等,我回去换一个好——” “给谁的?” 倪亦南脚步一顿:“什么?” 他低眸扫了眼那个鬼鬼祟祟的物种,然后漫不经心地睨过来。 “噢,”倪亦南说,“给你的,左邻右舍都有。” “你一直看着它,我以为给它的呢。” “......” “谢了。”他挑眉,从她手里接过蛋糕。 微凉的指腹浅浅摩过她食指指节,薄茧剐蹭到指尖,撤离,重量消失。 老房子楼层偏矮,树桩葱翠高大,枝丫歪斜伸进楼道剥下一角阴影,有风吹过,树影晃动沙沙轻响。 倪亦南松开手,轻声说不用谢,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身下楼。 听到身后,方才站定的位置,忽然传来蝉鸣。 念头 回家后,倪亦南搓洗被狗舔过的脖子,水流冲刷掉指尖残留的余温,脑海中回放起刚才的一幕又一幕。 冷峻的轮廓,热情的狗,还有他家那个漂亮的女孩。 迦宴。 沉渺渺。 好像是这么叫的吧。 ......那他叫沉迦宴? 一直到洗完澡,倪亦南还在思考这个问题,琢磨出他的名字过后,开始琢磨对应的是哪个字。 在床上翻了个身,屁股压得一痛,预感大事不妙,麻利爬去全身镜前掀开睡裙。 左臀侧内收的位置,内裤边卡住的地方,一片拳头大小的淤青,青得发紫,摸上去还有点凹凸不平,肿了。 手掌和手肘也不同程度地蹭破了皮,其实不怎么严重,血都没流,但刚刚洗澡时碰了水,刺得好疼。 这个点温希已经睡了,倪亦南摸黑去客厅找医药箱,蹑手蹑脚回了房间,拿碘伏和化瘀药膏简单处理好伤口,才重新躺上床。 耳朵一阵嗡鸣之后,想到再过不久,暑假结束就要开学了。 倪亦南中考发挥失常,差了一中录取线几分,如今转过来,单羽潇是第一个知道的,还陪她逛了新校园。 也就是那天,她遇到了沉迦宴。 期末考结束,赶在封校前一天,单羽潇连拖带拽地拉着倪亦南去一中说要帮她熟悉熟悉新校园。 七月初天正热,俩人在烈日下暴晒一圈,没抗住改道去体育馆吹空调。 体育馆一楼,淡黄色地面,四周均匀分布阶梯式座位,正前方镶嵌着一块巨大的黑色电子屏。 全场被划分为八片区域,其中两个场被占用,满场篮球碰撞和球鞋摩擦地面的声音。 单羽潇纯纯来赏心悦目的,找了个不高不低,能一览众帅哥的位置坐下,两只眼睛就跟长人家脸和肌肉上似的。 看得好好的,说要去卫生间,把包和奶茶扔给倪亦南,走前还神秘兮兮地挑眉:“南,右边那个九号球服,爆帅,帮我偷拍点照片视频哈。” “......”倪亦南没干过这种事,浑身都在抗拒,“我怎么拍啊,被发现好尴尬。” 尴尬的还是她。 单羽潇把包放她腿上,压个窝出来,把手机立着放进窝里,点开录像:“表情自然点啊,别跟做贼似的,对,就这样别动哈。” “......” 眼看单羽潇越走越远,消失在球场,倪亦南叹了口气。 她对帅哥没很大兴趣,手机录着,眼睛在发呆。 半小时过去,单羽潇还没回,倪亦南关掉录像,给她又弹微信又打电话,皆无响应,打算去卫生间捞人。 从观众席下去,怕被砸到,倪亦南一路贴着座位区走的,隔了篮球场边线一米多。 经过左手边篮球队的时候,一个丝滑的抛物线,余光倏然暗了一角。 左上方好似有一个硕大的球体正光速奔向自己,倪亦南抬头,篮球几乎离她只剩0.001毫米的距离。 “小心!” “啊——”她下意识闭了下眼,躲避时被座椅绊倒,整个人跌上去。 同时一个个子高大的男生从侧后方冲上来,长臂一伸,隔断球体与她的接触,篮球调转运动轨迹,“砰”一声弹回地面。 预料中的痛感没有来袭,倪亦南眼睛未睁开,却明显感受到眼前乌压压一片。 有人站在她面前,挡住了体育馆顶的灯,和砸向她的篮球。 她徐徐睁开眼。 那人近在咫尺。 太近了。 瞳孔摄不清全景,只看到一件放大的明黄色球服,球服正中央的位置,印着一个醒目的红色数字。 ——九号。 “没事吧。” 纯白光束擦过眉骨倾洒在他鬓角,他偏头睨了眼球场,光影渲染出他明暗清晰的侧颜。 然后,他低下眼,轻轻一瞥。 倪亦南直触上他的双眸。 他瞳孔黑而深邃,眼底没有任何情绪,像一汪沉寂冰封的潭水,又像一个具有极强吸蚀性的洞穴。 令她莫名感受到一股,得未曾有过的,极其强烈的失重感。 除此之外,最直观的是,这人是个大帅哥。 倪亦南脸上红一块白一块,僵硬地坐起来,又僵硬地站起来,目测到俩人颇有些夸张的身高差,而且他皮肤好白...... 莫名又联想到单羽潇之前老在耳边念叨的,什么黑皮体育生身高差、体型差、体力差...... 眸光逃似的从他脸上下来,却又直视到他球服外的手臂,臂肌上蜿蜒着一条条性感鼓动的青筋,挂着要落不落的汗珠。 连她这个外行人都看得出,他身上的肌肉强健且充满爆发力,是日积月累的锻炼形成的,非常恰到好处且美观的大小。 九号,的确,有点东西...... 思及此,倪亦南碎发后的耳朵一下子就红了,脸颊翻起滚烫,面无表情扔下一声“没事”,头也不回地潇洒离场。 事后,把视频传给单羽潇,单羽潇拖着进度条,在堪比马赛克的画质中一帧一帧寻找九号,问她九号是不是很帅。 她当时没说话。 时隔两个月,再回想起那天,倪亦南发现自己好肤浅。 为什么只是看到他的身高和脸,就可以联想到那么多黄色废料,像触发了什么关键词,她平常真的不看那些...... 倪亦南躺在床上,恹恹地望向幽暗的天花板,彻底没了睡意。 当初搬进来,因为次卧太小,摆下一张床就没了落脚地,更没位置放书桌。 温希期盼子女成龙成凤,继子早在三年前考上本地最好的大学,这期盼便加倍加注在倪亦南身上。 ——“你能不能争点气,向你哥学习学习?你哥保送江大,你呢?读个高中还要你叔叔操心!你叔叔为了你腿都断了,他做的已经超过你那该死的亲爹了,你有良心要懂得感恩知不知道!” 于是为了让倪亦南拥有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,温希把主卧给了她。 主卧也没有多宽敞,堪堪塞下一张一米五的床和一张单人书桌。 这栋楼的户型大差不差,倪亦南爬起来打开窗户,热气升腾灌进屋子,房间一下子燥热起来,她双肘撑在窗沿,聆听树杈上密集的蝉鸣,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烟味。 “别跟我作,这是最后一次。” 沉冷的声线与月色一同沉下来。倪亦南探出脖子,扭头往上看。 窗沿支出一条长长的手臂,修长的指骨中间夹着一根忽明忽灭,快要燃到底的烟头。 倪亦南眨了眨眼。 很快,光点熄灭。 邬霜影 开学第一天,校门口拉满横幅,上面堆着激励人心的标语。 时隔两年再次同班,一进门,单羽潇就活力四射地挥手:“南!我的宝贝!早啊!” “潇潇!” 倪亦南咧嘴一笑,小跑去她旁边靠窗的位置坐下,兴致冲冲分享起自己的假期生活。 “啊!哈喽,你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啊?!” 聊得正起劲,窗外横过来一道小桥流水般细润的惊呼声。 二人同时抬头。 只见一位披着长卷发,身着一袭吊带短裙的漂亮女孩热情似火地走到窗前。 “你还记得我吗?” 是沉迦宴家里的那个女孩,倪亦南点头:“记得。” “我叫邬霜影,我在一班。”邬霜影问,“你呢?” “倪亦南。” “倪亦南,好好听的名字,咱俩加个微信吧,有空一起玩儿啊。”邬霜影边说,边从包里翻出手机。 上次的见面狼狈又匆忙,今天倪亦南终于看清,邬霜影有一双妩媚的狐狸眼,唇瓣饱满,唇珠翘嫩,弯眸一笑明艳又勾人,倪亦南不自觉被她吸引去。 扫完码后,胳膊在暗处被扯了一下,单羽潇冲邬霜影身后扬下巴,连着几声卧槽之后—— “卧槽......是九号!” 树荫下,九号和一个男生一同走来,男生勾肩搭背地跟他聊着天,他侧额听着,心不在焉,书包单挎在肩上,看上去没装什么书,轻飘飘的在背后荡啊荡。 一中每一届校服颜色都不同,他们这届是灰白色。 新生没来得及领校服,倪亦南穿的自己的衣服,但她发现九号也是,旁边的男生和邬霜影都是。 他们也是新生? 疑惑着,那道冷然的视线倏然就撞上来,静默地在她脸上停留数秒,而后随人流一同消失在窗沿。 “我和迦宴都是一班的,有时间再聊,我先过去啦。” 过道恢复平静。 “好帅啊啊啊......”单羽潇还在状况外,在花痴状态里,“他绝逼是转校生,感觉像国际学校的。” “这你都能看出来?” “你看那打扮和气质,就刚那女生背的包,六位数夏季限定,人身上那富二代的松弛感跟咱这种要死不活的半尸有壁好吗,他们几个是不是一起的啊?” 有壁吗。 倪亦南收回视线,通过邬霜影的好友申请。 ...... 上课铃响,班主任李老师踩着点进来,在门口环视一圈,走上讲台苦口婆心讲了番老生常谈的话题。 随后念了几个同学的名字上去,其中就有倪亦南,倪亦南凭借优异的语文成绩被任命为语文课代表。 “班长带着课代表,再喊几个男生一起去南图领书,其他同学保持安静,检查暑假作业带齐没有,不要我等会收的时候跟我玩失踪玩失忆。” 台下笑声此起彼伏,男同学玩心未泯,纷纷踊跃报名要当搬运工。 李老师单独留住倪亦南:“午自习之前你去生活部领两套校服,最好明天就能穿上哈。” 之后,倪亦南随大部队出门,跟单羽潇对了个眼神,单羽潇作业一放,扯了个由头溜出来。 南图门口,集结高三所有课本与课本的搬运工,酷暑之下排队,大家不免抱怨起来。 “抠学校也不配个小推车,这么多书要累死谁啊。” “抠门的一中已经死了,现在是富得流油的一中。” “可不是!后面那块新扩建的地属于一中了,据说是一班那个新生家里捐的,叫什么来着......还挺帅的。” “我们班的,沉迦宴嘛,富n代,听说他爸一块地塞了两个学生进来。” “一中之所以含金量高,就是因为录取线卡得死,还特别狗,爱偷偷挖别的学校的尖子生,以往可从来没有捐楼转校的先例嗷。” “哈哈,人家这叫捐地。” “......” 默默听完,俩人对视一眼,单羽潇:“捐地,真小众啊......” 倪亦南眨眼表示赞同。 很快排到文一,在班长的召集下,倪亦南和单羽潇一人抱了一大摞,刚走出南图,一个男生跑上前。 “我帮你们拿点呗,书还挺厚的。” “谢了。”单羽潇没跟他讲客气,手里书一股脑全扔给他,然后替倪亦南分担了一半,在中间做介绍,“这是倪亦南,这是明湛,大家都是一个班的。” 两人打了个招呼,一起原路返回。 路过小卖部,单羽潇肚子叫了两声,问倪亦南吃早饭没。 倪亦南早上啃了根玉米,不是很饿,“还好,没到饿的——” 话还没说完,单羽潇就瞪大了眼,像看到什么惊奇事,把书扔进明湛怀里。 “小玉米都撑不过一节课的,你一会儿铁定得饿,我看着给你买了嗷。” 扔下这句话,人就一阵风似的溜没了影,倪亦南疑惑地看过去。 远处台阶上,少年一件黑t,一条黑色喷漆牛仔裤,脚上踩了双联名,冷白的手臂垂在身侧,拎着一瓶矿泉水漫不经心地从小卖部出来。 他站在自动贩卖机旁,低着颈看手机,像是在等谁。 须臾,他抬起头,邬霜影出现在身边。 酸橙 “同学,你在用这个微波炉吗?” “......啊?” 单羽潇鬼鬼祟祟地扒在铁门后,闻声回头,被身后大块头吓了一跳,看了眼他手里的饭团,又看了眼闲置的微波炉,“哦哦,你用吧。” 单羽潇走到边上,撕开包装袋咬了口面包,再看回去,邬霜影已经不见了,只剩下沉迦宴的面瘫脸。 结完账她就一直站在微波炉旁,企图用加热食物的行为掩饰自己偷听。 事实上,一句也没听到。 像看了一场哑剧。 却洞察到,沉迦宴盯着某个方位看得出神。 那是...... ...... 对于一个素不相识的男生莫名其妙横过来,叽里呱啦讲了一段极其自来熟的自我介绍,然后侃侃而谈的这件事。 倪亦南表示不理解,但尊重。 不过倪亦南一眼认出此男是沉迦宴的朋友,她更疑惑了,微微侧身朝小卖部看去。 沉迦宴叼着棒棒糖,只身站在喧嚣外。 人群比肩迭迹,光束中的尘粒宛然银河星子,与高大的身影交映在她眼眸,光华夺目。 直到眼皮发酸,瞳孔虚焦,被遮挡,被覆盖。 被单羽潇闯入视线正中。 “你是...?”走近后,单羽潇也认出这是沉迦宴的朋友,虚惊一场。 “哦你好,我叫盛停泊,你就是亦南等的那个朋友吧?” “......亦南?”单羽潇语气不善,带有防备,“你很熟吗?” “看来是了,不好意思冒犯了。”盛停泊喉咙都快聊冒烟,终于碰了碰单羽潇的校服,拉她顶替自己的位置,顺带把明湛往外边挤了挤,“快搬着书回去吧,外面怪热的,拜拜。” “?” “神经病吧。”单羽潇望着他的背影吐槽,“他过来干啥?找你还是找明湛?怎么叫你亦南啊,我都惊了,你俩认识啊?” 明湛:“不是找我,好像是防我来的。” 倪亦南也很懵,又望一眼不远处,恰好对方也在看这边,她忙收回视线:“不知道,就突然挤进来,突然就聊起来了。” 单羽潇哦了一声,也没放心上,一心记挂着帅哥,在倪亦南耳边小声逼逼:“破案了,沉迦宴就是九号!我觉得那个邬霜影有点喜欢他,估计在追,不知道他的态度。” 倪亦南点点头:“然后呢?” “额......没有然后了。”单羽潇讪讪一笑,“因为其实这是我猜的,我什么都没听到,只看到沉迦宴的脸很臭,他真是挺高冷的。” “不过他们俩看着倒是蛮登对的,都大浓颜,高冷公子哥配明媚大小姐,啧,有那味......” ...... 中午,单羽潇带倪亦南去了一中最好吃的三食堂。 食堂人满为患,半小时后俩人终于吃上饭,单羽潇饿到头昏眼花,抱怨不停。 倪亦南安慰她至少不是预制菜,然后扒了一大口菜。 “咳咳......” 一口辣椒呛到嗓子眼,天灵盖都快辣冒烟,倪亦南捂嘴,偏头止不住地猛咳起来,“好辣......咳咳咳......” “妈呀忘记跟你说了!老板是川渝人,他家微辣相当于咱的超辣。”单羽潇连忙递去餐巾纸,“我去买水我去买水,还是冰橙汁嗷。” 倪亦南辣出眼泪,爆红着一张脸点头。 水就来了。 “亦南妹妹,咋了这是,咳得小脸通红呢。” 盛停泊拎着一大袋外卖,吊儿郎当地在对面的空位坐下。 倪亦南吸吸鼻子,跟单羽潇对视一眼。 单羽潇当即不待见道:“怎么又是你?旁边那么多空位,你怎么阴魂不——” 音未落,余光又压下一道黑影。 一片荤腥饭菜味中,混入一股若有似无的葡萄柚味,清爽解腻。 那人垂着眼,苍白的皮肤配上冷淡的神情,手里拎着几杯果汁奶茶,在倪亦南对面的空位坐下。 单羽潇:“——散也挺好的,要拼桌吗?” “?” 倪亦南错愕地看过去,眼睛红红的,不敢相信单羽潇就这么见色忘友地变了脸。 都怪帅哥迷人眼,单羽潇敛着嘴角,不敢笑得太猖狂,在心里给倪亦南磕了一万个,成功忘记自己要去买橙汁的事。 “拼啊。”盛停泊瞅了眼她俩的碗,同情地撇撇嘴,把外卖一样一样码出来,“你俩中午就吃这些垃圾?扔了吧,我们点了外卖,一起吃。” “......” 俩少爷的精致大菜一摆出来,餐桌顿时拥挤,倒显得她俩面前的真像垃圾了,倪亦南简直两眼一黑,忍不住又咳起来。 一直沉默的沉迦宴这时有了动作,在那一堆外卖里捣鼓起来。 倪亦南捂着胸口咽口水,从喉管往下,一直到胃部都存在强烈的灼烧感。 还是很不舒服,肺都咳空了,她瞄了瞄身边眼睛打直的单羽潇,心想这花痴是靠不住了,拿起手机。 刚站起身,一杯暴打橙汁就被推到面前来。 沉迦宴收回手,拆开筷子,慢条斯理地开始吃饭。 倪亦南眸光闪烁了一下。 “?” 空气凝滞,饭桌蓦然陷入静止状态。 却暗流涌动,漂浮着各样含义的眼神交汇。 之后,盛停泊仰起头,率先打破。 “吓我一跳,你要干嘛?” “......” 食堂重新嘈杂起来。 倪亦南心跳恢复。 她俯视沉迦宴乌黑的短发,以及这杯橙汁。 什么意思? 给她的吗? 为什么不说话。 倪亦南:“我去买水。” “啊对对对。”单羽潇想起来了,一个滑跪,“都怪我都怪我。” 盛停泊拦着:“这不有吗,迦宴特意给你点的,他说你爱喝橙汁。” 沉迦宴:...... 倪亦南:......? 单羽潇:??? 他的语气无比稀松平常,好像他们关系熟络,彼此了解。可事实并非如此,她甚至...... 甚至沉迦宴从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她一眼,这是在演哪出啊。 刚这么想着,沉迦宴便掀起眸,慢悠悠地看过来。 “给你的。” “坐。” 倪亦南没坐,去探单羽潇的反应。 很明显,单羽潇也惊得不轻,张着嘴,下巴快要掉到碗里。 不知道她是单纯喜欢帅哥,还是真对沉迦宴有意思。 单羽潇向来三分钟热度,实在很少见到她对某个人或物,维持长达两个月的激情。 “......” 此情此景,倪亦南有些无所适从,便僵站住。 单羽潇的眼神在二人的对峙中流转,一把把人拉下来:“喝啊!!!” 盛停泊哈哈两声:“所以你爱喝吗?” “……” 倪亦南咬住吸管,低声说了声谢谢。 单羽潇的好奇心跟餐巾纸里的火一样,一分一秒都包不住。 “你俩认识啊,你咋知道我南唯爱橙汁儿?”等不及答案,转头去问倪亦南,“你俩啥时候认识的?你怎么没跟我说,我早上还傻乎乎地问你——” 包不住的火焰越烧越旺,烧得发红,映衬得耳朵也裹上红光。倪亦南抿唇,紧急投去叫她闭嘴的眼神。 很短暂,很细微,却被捕捉到。 沉迦宴挑了下眉:“问什么。” “问——” 倪亦南握住筷子,另一只手在桌下扯了扯单羽潇的衣服。 单羽潇咧着嘴,打了个马虎眼:“问她认不认识门口的帅哥啦。” 似乎是觉得无趣,沉迦宴淡淡哦了声,面无表情地往碗里夹了一个牛仔骨,然后就沉默下来。 过了片刻,在以为要开启另一个话题的时候,他忽然意有所指地开口。 “那认识吗,302?” 柔软 随着嗓音落下的,还有他的目光。 倪亦南没有看他,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,只觉得那目光好像钉在自己身上,沉默又微妙。 似乎都在等她的回答。 周围热火朝天的谈笑声衬得他们这桌无比寂静,仿佛被拢进一个静音罩,静得诡异。 半晌,那定住的目光开始游移,缓缓在她脸上打转。 头顶,眉毛,嘴唇,耳朵...... 耳朵慢慢开始发烫,倪亦南拧眉。 要说认识,其实没有很认识,连名字都是她猜出来的。要说不认识,好像又有点认识......认识得不多? 在他半调侃,半打量的目光下,倪亦南显得有些失语和局促,好像回答哪一个都不太准确。 “认识......吗。”她模棱两可道。 “哟哟哟,也是哑语上了。”盛停泊打趣道,“你俩旁若无人地玩什么‘你知我知’的小把戏呢。” “......” 倪亦南闭麦,专心扒碗里的饭菜,吃了两口又被辣得不行,涨红着一张小脸去喝橙汁。 见状,单羽潇把自己的菜和她的置换:“我这个咪咪辣没放葱,你吃我的吧,我比你能吃辣。” 倪亦南点点头,低头夹菜扒饭,无视对面那人的存在感,腮帮子鼓得可有劲。 盛停泊也闷头吃起饭,嘴里还嘟囔不知道邬霜影闹哪门子脾气,饭都不吃要当神仙......忽然膝盖在桌下被撞了一下。 他包着一口饭抬头。 沉迦宴轻轻一瞥,散漫地歪了歪头。 盛停泊顿了两秒,快速把饭咽下去:“咱加个微信吧,都是转校生,以后常联系啊。” 单羽潇又不满了:“你几个意思,排内啊?” “没有的事,来来来我扫你,亦南也给我扫一下,诶,迦宴!愣着干嘛,扫啊!” - 一顿饭吃得异常辛苦。 结束后,倪亦南拉着单羽潇去放餐盘,重新回到二人行。 单羽潇:“你跟沉迦宴之前就认识啊?感觉他冲着你来的,他咋知道你喜欢橙汁?” 那橙汁没喝完,现在还拎手里呢,倪亦南说:“确实见过一次,他住我家正楼上。” “我靠这么巧?缘分呐!”单羽潇又变阵营了,“我感觉他对你有意思,啧,你俩也登对,有那味。” “......” 倪亦南无语地白她一眼:“你小说看多了,你多看点文言文吧。” ...... 倪亦南要去办公室领校服,离开乱哄哄的食堂,发现盛停泊的声音还能听见,就在身后。 回头询问。 嚯,他们也是新生,也要去领校服。 午自习的铃声在半路响起,抵达的时候,生活部的老师已经去午休,办公室的门关着,倪亦南敲了几次都没有回应。 她想着,下午得挑个课间过来一趟,顺带对后面慢他们几步的男生说:“办公室没人,可能要换个时间来了。” 她的视线先在二人身上来回了一下,话却是单对着盛停泊一个人说的。 盛停泊一愣,沉迦宴倒没表现出什么情绪,他步子没停,裹着一阵清冽的风掠过她,直接握上门把手,下压。 咔哒一声,推开了门。 也不管里面有没有人,有没有允许他进,就兀自往里走,盛停泊同样,丝毫不认为这是一件被禁止的事情。 “......” 倪亦南默了几秒,跟上去。 办公室最里靠窗的角落堆了一摞校服,旁边的桌上搁了一张登记表。 盛停泊率先在登记表上一顿写写填填,在地上找到自己的码,转过头提醒说:“我听说码子偏小,你俩记得挑大一码。” 就退出办公室,掩上了门。 沉迦宴登记完,也蹲地上找校服去了,倪亦南睨了眼他宽厚的肩背,以及纸张上那排张扬又遒劲的字体。 他的名字就在上面一排,她写完最后一笔。 角落空间逼仄,堪堪容纳下两人,原本打算等沉迦宴找完她再去,可他在地上蹲了半天,手指掠过一件又一件,就是不起来。 外面单羽潇和盛停泊还在等,倪亦南不想耽误人家午休,只好蹲过去。 很快找到她的码,转头,沉迦宴还蹲那翻来翻去。 刺眼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投射到他侧脸,日影婆娑摇曳,他的皮肤在暖光下依旧泛着冷调的白,像古董柜里收藏的天价白瓷,光滑透亮,挑不出一点瑕疵。 倪亦南很少用白瓷去形容一个男生。 但初见时,这样的想法便存在在脑内。 他很干净。 倪亦南被刺痛了眼,再移开时,瞳孔已经模糊了,她偏开脑袋,往他的反方向转,闭上眼缓了缓。 过早的懂事导致倪亦南具有极强的边界感,拿了人家一点好就想方设法地还人情,即便人家只是举手之劳。 例如中午那杯橙汁,她觉得自己又欠人情了,理应以某种方式还回去。 “你穿什么码,需要我帮你找吗?” 沉迦宴冷漠又话少,从她蹲这起,他都没有抬头哪怕是瞥她一眼。 以为他会说不用,或直接不理她。 “一九五。”他简短道。 “哦。” 于是倪亦南从最边上开始翻,翻完大半圈都没看到一九五的。 “没有诶,你可能得跟老师说——” 忽地,身边一暗,阳光消失得无影无踪,她下意识扭头。 沉迦宴倾靠过来,手臂伸向她左侧,像是要去拿她那边的校服,在她偏头的时候,脸颊正正好擦过她的唇瓣。 柔软,微凉。 倪亦南反应了须臾,在确认眼前白皙的皮肤与柔软的触感来自于什么的一瞬间,触电般猛然往后弹去。 一下子失了平衡,撞向身后的椅子,凳腿在地面拖出一道刺耳的杂音。 然后安静下来,落针可闻。 暖风拂过,半坠不坠的叶子打着旋飘进窗沿,吹散他浅淡的字音。 落在耳畔却清晰可闻。 倪亦南撑着地面,堪堪维持住身体的平稳,水泥地里镶嵌的小石子扎得手心发痛,却不敢轻易拿开。 她知道,再多靠近一点,她就会倒下去。 “抱歉,我不小心的......” “不小心偷亲了我。”沉迦宴抬起眼皮,漆瞳幽深,眼尾压下一道深褶,压迫感十足。 “我没偷亲......” “偷”这个形容好残忍。 好像真的将她龌龊的思想暴露无遗,她一边心虚反驳,一边又觉得的确是她占了人家便宜,横竖都是她理亏,只好再次道歉。 “真的抱歉,我不是故意的,你突然凑过来吓到我了。” 音落,她顿住几秒,下颌微抬,口吻都硬了几分,“是你自己凑过来的,我没动。” 正午的阳光重新照射进来,为她脸上的小绒毛镀上一层金光,白到几乎曝光,此刻有些底气不足地硬梗着脖子,但耳朵是红透了的。 沉迦宴煞有其事地点头,态度端正:“是我故意凑过来给你亲,我的错。” 他撑着她身后的桌子压过来,锋利的五官逐步逼近,一瞬不瞬地凝睇她。 “要不要,我还回来?” 安全距离早不存在。 此刻的氛围莫名掺了点戏弄的暧昧在,他唇角似有挑起微小的弧度,神态却异常肃冷。 瓷白眼皮下生出浓密的鸦睫,像生长在荒地里的茂密荆棘,覆盖在幽黑瞳孔之上,平添几分挥之不去的危险与凌厉。 倪亦南不禁打起寒颤,推开他说不用了。 沉迦宴轻笑一声:“开个玩笑,你脸红什么。” 一拳不到的距离,说这句话时沉迦宴侧了侧头,十足十要接吻的姿势,眼睛却没什么温度。 倪亦南重心不稳地往后倒,椅子又“嘎吱嘎吱”摩擦起地面,整个身体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上面。 偏开头,意外发现他同样泛红的耳垂。 “......你也红了。” 沉迦宴面不改色地“嗯”一声。 他说:“初吻,我害羞。” “......” 给倪亦南整不会了。 他之前没有谈过恋爱吗,实在是不像。 单羽潇之前还跟她讨论过这个问题,一口咬定这人绝逼是个海王,前女友能绕一中半圈,追求者能绕另半圈,暧昧对象还能再绕一圈,超级玩咖啊。 她说男人就没有帅而不自知的。 长得高点会摸两下篮球的都跟孔雀开屏一样天天装逼撩骚,这种全方位无死角的冷感帅哥不用说,绝逼抢手货。 颇有道理。 初吻吗,不是很信。况且他越凑越近,哪有半点害羞的样子。 眼看唇瓣就要贴上。 彼此呼吸交错,拥挤的臂弯里,倪亦南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。 忽然感到眩晕口渴,倪亦南不自觉咽了咽喉咙,抵在胸口的手又使了把劲。 就在这时,门外一阵争闹,门轰隆一声被推开,重重砸在墙上。 “砰!” 二人皆是一惊。 椅子不受控地向后滑行,倪亦南顿时失重倒下去,寻救命稻草般,两手在空气中胡乱一抓。 而椅子又因她施加的力道用力撞向办公桌,桌上的玻璃杯晃了晃,砰一声在地面摔得四分五裂,玻璃碎片朝四周炸开。 沉迦宴眼疾手快捞着她转了个身,把她按进怀里,自己挡住了飞溅的玻璃渣。 “不是,跟你说了等会再进来......” 盛停泊抠了抠眉毛,颇有些头疼地想拉走门口的女孩,女孩却犯了倔,眼睛直直盯着某处。 无奈之下,他也往里瞄,清楚地看到—— 桌子侧边,校服堆旁,沉迦宴抱住一个个子娇小的女生,身体整个将她包裹住,女生的脸牢牢贴在他的胸口。 盛停泊看到邬霜影湿润的眼睛,一时之间不知是走是留,愣愣站在原地。 眩晕感愈发强烈,有轻微抽泣声,倪亦南的视角一片黑,她知道是他衣服的颜色。 太近了。 挣脱开站起来,脸颊仿佛还残存他胸口的温度,仿佛还能闻道那股淡香,遗留在她指尖。 她没去看门口,没去看腿边,弯腰捡起校服,快步离开,留沉迦宴一个人蹲在原地,手臂还维持着方才抱她的动作。 半晌,他收拢五指,缓缓摩挲起温热的指腹,眸光被太阳烘烤,流露出一丝罕见的眷念。 他扯了扯唇 潮湿 实际上,在沉迦宴即将迎上来的那一刻,倪亦南泄力般倒进他的怀里,额头抵在他锁骨上。 沉迦宴托臀抱起她稳放在桌面,站在她双腿之间,扣住她的后脑,轻轻吻了上来。 他的吻很细致,温热的舌尖描摹着她的唇形,舔得她心里痒痒的,忍不住抱住他的脖子,启开了唇。 像是收到邀约讯号,少年吻得愈发投入,舌头探进她口腔,擦过洁白的贝齿,舔吸她湿濡的软肉,倪亦南微微抬起舌,在他卷住她的时候勾着回应了一下。 分开一瞬,听见他在耳边哑声问可以吗,倪亦南其实不知道他在问什么,但对当下浑身发软,完全陷入情热的她来说,沉迦宴想做什么,她应该都不会拒绝。 于是轻点头。 下一秒,汹涌而强势的吻便袭了上来,这才是属于他的,没有半分温柔的影子,全是承载着情欲的重量。 舌尖探进来,丝滑得犹如一条灵蛇,缠着她吮舔,倪亦南被亲得脑袋昏昏,连手指都是麻的,她攥紧他后颈的衣料,呜咽着发出一些享受而投入的声音,混在唾液交换的吮啧声中,色情至极。 察觉到她也动了情,抵在她后脑的手来到腰后,衣服推上去。 胸上桎梏解除,倪亦南躲开他的吻,害羞地把脸埋进他的肩窝。 那熟悉的香气,似乎是从他肌肤里渗透出来的,好像春药。 前所未有的情欲令她不住地夹紧腿,却将那根手指吃得更深,她感觉有热液从下体涌出,像来例假一样。 内裤湿透了,黏糊糊地绑在臀上,他用力吸咬她,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,快感堆迭得猛烈又强势,而倪亦南瑟缩着,神魂摇荡地喊他的名字。 一声又一声。 “沉迦宴......唔——” 倪亦南睁开了眼。 浓烈的爱欲之后,是冰冷而沉寂的现实,她失神地望向天花板。 认清了刚才发生的,是在梦里。 又梦到他了...... 真的很不想承认,她对一个只见过三次面的男生动了歪心思。 倒不是觉得自己亵渎了他,而是,她怎么就从以为接吻就会怀孕的年纪,到了做春梦湿了内裤的年纪呢。 觉得好羞耻。 在遇到他之前,她的大脑只会下达好好学习乖乖听话的指令,她只需要照做,从来没有过这样奇怪又逾越的想法。 更不会在某一瞬,突然代入曾经过耳就忘的荤话,然后红了脸。 她翻身,摸到书桌上的遥控器,把空调调低两度。 睡裙下,干燥的大腿划过一片湿润。 - 第二天一早,倪亦南比平常提前了十分钟出门。 她平常就走得够早,饶是温希再希望她积极学习,也觉得这个时间太夸张,怀疑她是不是早恋赶去学校约会。 倪亦南随口一编,说要提前去图书馆借书,而且早上记忆力好,可以多背几个单词。 温希便不再阻拦,往她手里塞了瓶纯牛奶。 倪亦南不爱喝,转手给单羽潇,单羽潇踩着铃声进班,看到讲台上空空如也,抹掉一额汗,萎靡不振地瘫回座位,拆了牛奶猛吸两口。 “你昨晚干嘛了,黑眼圈这么重,哈哈又跑酷了?” 哈哈是倪亦南在马路中央救的一只狸花猫,她不喜欢猫,所以治疗好后,单羽潇带回了家。 “熬大夜了,不过跟哈哈无关。”单羽潇把作业翻出来,挨个送到课代表手里,回来继续说,“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学就贼想看小说,困成狗了愣是停不下来,我服了。” ...... 铃响,老师布置了预习任务。 单羽潇是真困成狗了,眼睑颤颤,陡然想起一件事,她打起精神要告诉倪亦南,事件男主角从窗口路过。 她有气无力地撑起脑袋。 “沉迦宴在窗外。” “他也没睡醒啊,来这么晚还这么嚣张,干脆下了早自习再来呗。” “诶,他看过来了,跟我对视了零点五秒,好现在在看你,在盯你,还在盯,还在。” “......” 倪亦南在背文言文,忍不住说:“你别说话了,你睡会吧。” “我倒是想。”单羽潇,“走过来了,你抬头看一眼。” “......” 倪亦南于是抬头,目光一晃而过,随即低下头。 迅速得连她自己都没看清沉迦宴的脸,只瞥了个身形,貌似没穿校服,也没背书包。 沉迦宴消失后,单羽潇给她发了个网址,没有细说,只说是一中校论坛,让她课间看。结果她课间去老师办公室送了趟作业,回来就把这事忘了。 倪亦南有点刻意躲沉迦宴的意思。 因为觉得见面有点尴尬,有点不自在。 虽然沉迦宴对她脑袋里的污秽一无所知,但每每回想起,尤其是那些梦,都觉得好像真实发生过一样。 ...... 这几天没跟沉迦宴打照面,就算遇上,也是她远远就绕道离开,或者她挽着单羽潇绕道离开。 不过经常会从同学嘴里听到他的名字。有讨论他家庭背景的,有讨论他颜值封他当校草的,也有八卦他恋爱状态的。 刚转来没几天,他就成了大红人,倪亦南在之前的学校也挺火,还因为泛滥的同情心给自己送进了局子。 有前车之鉴,秉着不惹事也不沾事的原则,她这段时间拒绝了好多上来要微信的男生,可每天早午,桌上依旧会堆满琳琅满目的早餐和零食。 周五清晨,一个男生伸着胳膊正在往窗里塞东西,倪亦南正好踏进班门,撞个正着。 男生挠挠头,嬉皮笑脸地跟她打招呼,倪亦南放下书包,把东西还回去,语气还算委婉:“你别买这些了,我真的不喜欢。” 男生不收,拖延时间扯些有的没的,和她多讲几句话。 倪亦南不想过多纠缠,板着脸冷声说:“你如果非要放在这,我就给别人了。” 大约是看她一副温顺心软的小白兔模样,男生道德绑架起她:“可这是我大早上排一个小时队才买到的,我知道追你的男生很多,但你总不能不屑我的真心吧。” “......” 巧的是,沉迦宴这时从门前经过,眼尾半撩起,眉宇冷戾,一脸没睡醒的起床气。 他来得一天比一天早,来了就不走了。 书包都没背,一手握着手机,一手勾着校服外套,身上一件白t,耳朵塞着耳机,停在男生身后。 而男生一无所知地,正在对倪亦南冒星星眼。 时间还早,离倪亦南最近的只有前一排的小胖子徐珩之,徐珩之人不错,之前帮她分担了不少追求者的“礼物”,她点了点他的肩。 补作业的徐珩之转过头:“南姐,有何吩咐?” 下一秒手里多出两盒有份量的生巧,他咧嘴一笑,脸上的肉挤成一团,熟练地收进抽屉,双手作揖:“感谢我南姐的投喂!” 倪亦南抬了抬手,指向窗外:“谢他吧。” 徐珩之转了个方向,窗口一前一后站了俩人,他一愣,对着俩人扬了扬下巴:“谢了,哥们儿。” 男生脸都绿了,一脸心碎地扒着窗沿往里挤,不知道的以为在演什么虐恋情深,浮夸造作。 “亦南.....你不能——” “周贤,是叫这个吧。” 肩上一沉。 周贤眼皮子一跳,嘿嘿两声回头,当即变了个脸。 “宴哥,早~” 沉迦宴搭上他的肩,把他的脑袋从倪亦南面前掰出来,就持着这个动作,垂眸在手机上点了点。 从倪亦南的视角看,就是他硬要挟着人家,指节用力扣着周贤的肩,周贤疼得龇牙咧嘴却丝毫不躲。 而他呢,气定神闲地晃了晃手机,带着人消失在她面前。 倪亦南打开手机,锁屏提示微信有一条新消息。 直觉告诉她,来自沉迦宴。 俩人从加好友到现在,除了第一天的互甩备注,再没联系过,甚至备注都没改。 此刻他陌生的头像和网名蹿到第一排来,一时之间,倪亦南还真有些茫然。 半晌才望着头像里那只啃红胶的幼崽期阿拉斯加反应过来。 她改好备注。 沉迦宴:【放学等我。】 讨厌他 “南,一会儿跑步你跟我一起出列,就说来例假了。” 下午第一节课,太阳最毒的时候,这体育课倪亦南是一点不想上。 原本是可以挪去体育馆的,但体育老师不允许,说班上女孩个个细皮嫩肉,就得在太阳底下晒,晒足两个月,黢黑健康才好看。 体育老师是个中年男性,头戴鸭舌帽,胸前挂个哨,嗓门大声音粗,一身腱子肉,全身晒得黑黢黢的。 底下骂骂咧咧一阵哀嚎。 盼了一上午下雨却火伞高张,倪亦南连哀嚎的力气都没了,热得快要中暑昏过去。 终于意识到自己体力真的很差。 温希说她从小就不爱运动,在电视机前一坐就是一天,屁股都不带挪的。 虽然这段话与她的童年记忆有出入,但温希在亲戚朋友面前忆起往昔时,倪亦南没有反驳过。 ......后来,她似乎真的渐渐对运动失去了兴趣。 好长时间没运动,猛头扎两圈,倪亦南整个人累虚脱,拖着两条没知觉的腿,倒在边上铺满灰的塑料椅上。 实在累得顾不得干不干净,感觉要死了。 她大口喘着气,碎发黏在额前,校服湿了大片,全部吸附在身上。 胸前印出一圈好明显的内衣痕迹,倪亦南扯了扯衣服,又看了眼别人,貌似只有她如此夸张。 坐了会儿,同班女生都蜂拥而至隔壁的篮球场,嚷着要看沉迦宴打篮球。 闻言,瘫倒的单羽潇瞬间满血复活,要去扎堆凑热闹。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看帅哥,可倪亦南有点说不上来的不想去。 “那你陪我去打羽毛球吧。” 倪亦南好热,出了好多汗,只想歇着。 “南,你真是我祖宗。”单羽潇退而求其次,指向篮球场隔壁的空地,“咱搁那,你在旁边看我打总行了吧?” 挪去树荫下的长椅上,倪亦南边乘凉边观赛,莫名浑身不自在起来,总感觉背后有人在盯自己。 太阳晒得她有些浮躁,那道视线却令她感到赤裸,被冒犯。她四处留神。 身后的篮球场,沉迦宴一个利落的胯下上篮,篮球精准进框,场外欢呼雷动,群情鼎沸。 沉迦宴扯着唇,边倒退边冲对面竖中指。狂得没边。 那视线貌似来自球场的休息区,中间不断有人影闪过,她不太确认。 直到她垂下眼,整理了一下衣服。 抬眸的那一刹,一个锡纸烫发型的男生用撑在膝盖上的手,不经意地指了指她的方向。 锡纸烫在跟朋友聊天,没有看她,却精准地指向她,然后点了点他自己的胸口。 他朋友顺势看过来,不料迎上倪亦南,连忙瞥开,倪亦南看见他嘴巴蠕动,接着锡纸烫笑着看向她。 不对,看向她的胸。 两人盯着她被汗水浸湿的胸部聊起天,还附带猥琐的手部动作,眼里无所忌惮的下流令倪亦南感到一阵恶寒,心理上的反胃竟蔓延至生理。 她蹙眉,压下胃里的翻腾感,眼神掠过猥琐男旁边,恰好与她对视的沉迦宴。 四目相对。 好烦。 她忿忿转过身。 他肯定也看到了吧,离他们那么近,肯定也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吧。 男人的左右脑堪比睾丸,在毛都没长齐的年龄试图模仿岛国片,把牙签长短的鸡鸡塞进玩芭比娃娃的女同学下体,大喊爸爸要操死你幻想精神高潮。 不用猜都知道,能从他们嘴里蹦出来的词汇,肯定干净不了。 好烦。 身后继续响起篮球弹地的声音,一伙人又热血起来,单羽潇放了拍子跑过来:“咋了我的祖宗,我去打球留你一人在这你不开心啦?” “没有......”倪亦南大致描述了一下,然后撑着脸,闷闷不乐道,“就觉得有点尴尬,好烦男的,也可能是我想多了吧。” 单羽潇怔住。 “你说的那个人,不会穿着黑色短袖,还是个锡纸烫吧?” 穿什么颜色衣服没注意,但的确是锡纸烫,她刚刚好像没有透露这点吧,倪亦南抬头:“你怎么知道?” 蓦地,欢呼呐喊转为尖叫怒吼。 场地中央,两伙人厮打成一团。确切来说,是沉迦宴一挑二。 霎时间,眼底的暴戾与阴鸷迸涌而出,他拎起男生衣领,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男生脸上挥拳。反应过来的时候,男生嘴里已经溢满血水往外冒。 而他脚边还倒了一个,蜷缩着捂着腹部,痛得面目扭曲。 从没见过沉迦宴这副暴戾的面目,旁人既害怕,又壮着胆去劝架。 “算了算了宴哥。” “宴哥别打了,一会儿老师来了。” “迦宴,揍两下意思意思得了,别闹大了,沉叔叔那边很麻烦。” 到此,沉迦宴才找回理智。 松手,冷眼睥睨着对方四肢无力地瘫倒下去,血溅开在地面。 这不是那个锡纸烫吗? 倪亦南这才看清,而倒在地上的,正是锡纸烫的朋友。 沉迦宴一放手,像是怕他气上心头再补几下,盛停泊立马把人带走。 “不会出事吧?” “不会是为了你吧?” 很快,地上的两个人被抬起,不知道是去医务室还是老师办公室。 人群散开,单羽潇跑上前,隔着铁网捉住一个穿球服的男生:“发生什么了,沉迦宴为什么打他们啊?” “好像是沉迦宴传球不小心砸到他们,他们就骂了一句,沉迦宴突然就爆了。”想起沉迦宴刚才的神情,男生还有些发怵,却又话锋一转,“但感觉迦宴不像那种玩不起的人,虽然平时蛮拽蛮高冷,但真没见过他这么大火。” 单羽潇追问:“怎么说?” “就说前段时间吧,一哥们儿拖地不小心甩了他一裤管拖把水,那水挺脏的,他鞋都黑了,那鞋联名的巨几把贵,我们都以为那哥们完了,结果迦宴只让他下次注意,回去换了身干净的,事后也没找人算账。” 单羽潇侧头,意味深长地冲倪亦南挑了挑眉,说:“谢谢你啦,我也觉得沉迦宴不是阴晴不定的人,肯定是那俩男的做了别的过分的事,彻底把沉迦宴点了,不想忍了呗。” “有点道理,但平常也没见他们有啥往来啊......” 倪亦南心里有了数。 正犹豫要不要“多管闲事”,手机在兜里一震。 盛停泊:【急!!亦南你快来器材室啊!!!】 盛停泊:【迦宴发疯了,又打又摔的,我根本拦不住他!】 盛停泊:【被老师发现就完了!】 他硬了 热浪翻涌,盛暑难捱。 倪亦南一只手挡在额前,衣服看上去比一开始干了不少,仔细看还是有痕迹在。 她擦拭着颈间的汗,耳朵往器材室的门上贴了贴,里面没有任何“又打又摔”的动静。 轻轻推开门。 墙边的旧课桌上,沉迦宴低颈而坐,脚翘在椅子上,在很专注地玩手机。 听到门口传来动静,头从屏幕上抬起,他皱眉:“你怎么来了?” 看到他手机上的游戏界面,与四周完好规整的器材,倪亦南恍然大悟,果断把盛停泊卖掉。 谁让他骗她。 “盛停泊说你在这里发疯,又打又摔,让我过来。” 器材室冷气很足,有轻微空调运作的声音,应该很少有学校会大方到给器材吹空调。 肯定是沉迦宴擅自开的,倪亦南揣想。 “但你好像,比较平静......”她掩上门,不让冷气流失。 “发,疯。” 似是觉得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新鲜,沉迦宴垂眼轻笑了声。 “你刚刚为什么打架啊?” 指尖在屏幕上划了一下,退出游戏,手机揣进裤兜里。 他懒懒道:“他骂我。”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,他散漫地岔着双腿,胳膊肘撑在膝盖上,神情依旧倦冷,姿态却吊儿郎当的很不走心。 听上去就没有半点信服力。 倪亦南不想自作多情,但也不想欠人情。 那俩人估摸着伤得不轻,万一这事闹大了,沉迦宴一定会被通报批评请家长。这在从小循规蹈矩的三好学生倪亦南眼中,是天大的事情。 如果真与她有关,她会很愧疚的。 思及此,她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:“不会是为了我吧......?” “什么?” 沉迦宴眯起眼,耳朵侧了侧,“声音太小,听不清。” 现在是上课时间,器材室就他们两个人,隔得又不远,怎么会听不见。 倪亦南还是走近了些,复问一遍:“和我有关吗?” “给你发的微信看到了吗。”沉迦宴不答反问。 倪亦南点头。 长腿落地,沉迦宴慢悠悠地朝她走来:“为什么不回。” “......” ——放学等我。 怎么回。 回:我不想等......? 不太礼貌吧。 倪亦南面露难色,攥紧手里湿了一半的卫生纸。 “我——” “你脸又红了。” “......” “和我待在一起,你很紧张吗。” 沉迦宴近一步,倪亦南便退一步。 退无可退,被围困于墙壁与他的胸膛之间,熟悉的味道再度涌入鼻息。 倪亦南低下脑袋,避开他的视线,学着他那样反问:“你找我有事吗?” “你最近在躲我。” “躲什么?” 沉迦宴抬手,戏弄地捏了捏她发烫的耳垂,摩挲。 “因为那天亲了我,不想负责,所以躲着我?” 受不了他离得这么近。 所有感官都被操控的滋味,让大脑和身体变得好奇怪,倪亦南推掉他的手,却反被捉住。 一个力道过来,猛地撞进他怀里,额头抵上他硬邦邦的胸肌。腕上的桎梏依然存在,灼热的掌心熨烫着她的肌肤,腰后攀上来同样的温度,她惊呼着躲开。 “别碰我,我跑步出了很多汗。” “我打球也出了很多汗。” 倪亦南更抗拒:“你摸了球,手很脏......” “......” “我洗过了,干净的。”想起什么,沉迦宴低下头,去寻她的眼睛,“你有洁癖?” 她摇头,又轻点头,“一点点。” 倪亦南的声音很好听,细而不尖,习惯软绵绵地拖着尾音,很容易给人她在撒娇的错觉。 人小小一只,耳朵也小小的,额头饱满干净,长长的发束在脑后,发丝扫荡着修长的脖颈,沿着洁白的衣领消失,探入他触摸不到的深处。 大概因为天热,领口两颗扣子是解开的,露出形状精致的锁骨。 沉迦宴比她高出不少,稍稍一低眼,就能瞥清里面半隐半现的纯白棉料。 似乎闻到了香气。 从下面攀上来的,浅淡而温馨的洗衣液香气,薰衣草味。 他垂眸不言,喉结却不自觉滚了又滚。 头顶的人忽然没了动静,只禁锢她腰肢的手臂愈发用力,几次挣脱都无济于事,一分一秒磨得倪亦南好难捱。 终于,她无法忍受地抬起头,想问他这么紧的抱着她是什么意思,却撞进他满是侵略的瞳孔中。 心脏忽然跳腾。 “还在紧张。” “......我没有。” “那为什么不看我?” 沉迦宴懒着声:“听说接吻能有效缓解紧张,拉近彼此的距离,我还欠你一个吻。” “这还能欠的啊。”倪亦南头回听闻,慷慨道,“不用还了,就当......抵了吧。” “用什么抵的?” “用唔——” 吻没有预兆地压下来。 冷俊的眉宇骤然放大,唇被一个热热的软体覆盖,倪亦南惊愕地睁着眸,使劲推他,用了百分百的力度,可身前的人纹丝不动,甚至抱得更加紧密。 夏日衣料轻薄,轻松传递体温。 那湿濡的软体越发滚烫,徐徐描绘着她的唇形,和他冷冰冰的外表截然相反。 这样温柔的吻,几乎负距离的接触,不禁让倪亦南想起那晚的梦。 梦中,她仰着脑袋被亲得目眩神迷,双手失去力气,放任他对自己做了那样的事...... 忽地一阵滞空感,倪亦南惊醒过来,发现自己不知何时闭上了眼,还抱着他的脖子,她被稳放在桌子上,大口喘息着,唇瓣覆上一层亮晶晶的水光,眼眸氤氲着薄雾般的水汽,迷离地望向他。 从她的高度,正好平视沉迦宴的喉结,看见他喉结上下滚了滚,她将人推开些,不自觉也跟着咽了咽喉咙,眨眨眼想继续往上看。 沉迦宴却强势地挤进她两腿之间,两指掐住她的脸颊,逼迫她维持张嘴的姿势,然后低颈压下去,舌头冲开牙关,搅起她的舌尖勾舔,吮吸。 俩人抱得越来越无间,倪亦南情动地耸起肩,忍不住夹腿摩擦,却夹住了他的腰。 不知道他兜里装了什么,好硌人。 她移了移,不小心又蹭了一下。 “嗯——” 听见沉迦宴压抑的声音,紧接着,裤兜里的东西膨胀地顶上来,将她腿根软肉戳进去一个凹陷。 几乎快要碰到那里。 倪亦南瞬间僵住,血液凝固。 小三 啪! 空荡的器材室,清脆的响声回荡着,沉迦宴的下颌一片血红。 耳鸣覆盖掉她的声音,舌头是麻的,脸是麻的,舌尖顶了顶火辣辣的腮帮子。 他人也有点麻。 可以。 6。 ...... 沉迦宴偏过头,眼底的情绪潮湿又汹涌:“倪亦南,你现在摸我一下,我就不生气。” “......是你有错在先。” 亲就亲,干嘛起反应蹭她啊。 倪亦南眉头紧皱,手往后撑远离他。 而在沉迦宴看来,则是她一脸厌弃地撇开脑袋,双手藏在身后,连个眼神都懒得给。 不摸。 沉迦宴凝了她片刻。 抓着她的手强制放到自己脸上,上下滑了两下,然后他垂下眼睫,一副很脆弱的模样。 “我很疼,你疼不疼。” 火辣辣的疼,掌心都麻了。 长这么大第一次扇人,他应该也第一次被扇吧。 倪亦南手都举酸了,视线跟去他的脸,白皙脸颊赫然多出五个红色指印。 她嘴唇轻蠕,又欲言又止。 ...... 沉默之际,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。 以为是单羽潇通风报信要集合归队,她连忙抽回手。 还好,是温希。 【下课给我回个电话。】 “那个,我妈妈找我,你能让一下吗?” 沉迦宴让了,手臂却依然撑在身侧。 意思是,就在这打。 倪亦南抿了抿唇,屁股往后挪,离他远了点,拨通电话。 “喂?倪亦南,你外婆生病了,我下班过去看看,晚上不回来,晚饭你自己解决啊。” 倪亦南担心道:“外婆怎么了,严重吗?妈妈,要不我放学直接去外婆家吧,反正明天休息。” “你外婆家跨了两个区,一来一回三四个小时没了,这时间够你做两套试卷,你是想看外婆还是想偷懒?” “为了你能转去一中,家里又是搬家又是负担两三千的房租,你凌叔叔的腿就是因为你才断的,你有愧疚心吗......” “......” 一些耳朵起茧的话,倪亦南记不清听过多少遍,以为能做到心如止水,为什么胸口还是会抖颤。 眼瞧沉迦宴又要凑过来。 倪亦南一把推开了他,力道积迭了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愠恼与难堪。 她躲得远远的,捂着传声筒,低眉顺眼地安抚:“妈妈你别生气,我知道您和叔叔为我付出了很多,我会好好学习的。” “知道就好,你晚上自己煮面,省着点用,就这样。” “......” 倪亦南放下手机,在心里长缓一口气。 “倪亦南,你缺男朋友吗。” 啊? 情绪这会儿跟过山车似的,刚坠回谷底,又因他一句话冲去半空。 心脏震颤得更加厉害,转过身却能面色镇定地说:“不缺。” 沉迦宴倚着墙,眼睛在审视她。 听了她的答案,深思熟虑两秒,“那你介意再多一个吗。” ?? 再?多?一?个? 那不就是小三吗,她可没这意思。 “介意。” 沉迦宴也不在意,点了点头,神情没什么转变。 “晚上去我家吃饭。” “放学,我在你班门口等你。” 大片的日光铺进来,他站在门口,背光而立。 “倪亦南,别想躲。” ...... 光线斜射进课堂,将黑板切割成两个三角,讲台上老师第三次维持纪律,也作罢。 由着周围的窃窃私语,倪亦南视线飘向不远处,枫树下的小石凳上,撑着脸有些漫不经心的少年。 “他怎么戴口罩了,他不上课坐这干啥,不会是在等你吧?” “大概——是。” “为你打架,等你放学,他到底什么意思啊?”单羽潇问,“他在器材室跟你说了啥,表白了?” 倪亦南摇摇头:“好复杂,我也说不清......” ...... 倪亦南人缘不错,打铃后,不断有同学跟她打招呼再见,她坐在原地不动,来来回回倒腾手里几本书。 放学高峰期,校内校外全是人,现在出去必然会被看到她和沉迦宴走在一起。 出名的人,她不想沾边,更何况她压根就不想去他家。 然而沉迦宴没了耐心,一个语音通话弹过来,在她磨蹭着接通后,只说了一句。 “两分钟之内出来,不然我直接进去。” 她瞅了眼门口气质疏冷,眸光凌厉的少年,快速清好书包。 俩人隔着不近也不远,却明显一致的距离,出校门再过条马路,走不了几步就到家了。 并没有熟到这种程度啊,说的话加起来,十根手指头应该都数得清吧。 莫名其妙亲了她,莫名其妙接了吻,现在还要莫名其妙去他家吃饭? 有点超过。 倪亦南争分夺秒地开始思考,如何委婉道出难听的实话。 步伐慢下来,她整理好措辞:“那个,晚饭我自己解决就好,学校门口有很多好吃的小店,不麻烦你了。” “我家的更好吃。” “我怕狗。” “关笼子。” “......”倪亦南顿时有些为难,忽然灵机一动,“太突然了,这样冒然打扰到叔叔阿姨不礼貌,下次吧还是。” “我一个人住。”沉迦宴断掉她所有念想,然后欠揍地补充,“独,居。” “......” “沉迦宴。” 倪亦南终于叫住他。 “我们才认识一个星期不到,话也没说过几句,貌似没熟到可以去对方家里的程度吧?” 步伐不一致了,沉迦宴偏头,瞥了眼她书包肩带上泛白的指节,和因暑热微微泛红的小脸。 “不熟吗。”他不疾不徐地开口。 “我们三个小时前才舌吻过,我不是你的小三吗。” 10苦涩 小狗听见主人的脚步声总是很积极,率先跳出来,被沉迦宴拎着后脖颈关进客厅角落的笼子里。 沉迦宴从鞋柜拿出一双白色拖鞋,轻置她脚边。 倪亦南没有动作。 沉迦宴睨她一眼:“新的。” 随后兀自走进厨房。 厨房里有炒菜声,大约是专门照顾他生活起居的阿姨。 再出来时,他手里多了杯鲜榨橙汁,递到倪亦南手里,让她随便坐、随便参观,就当自己家。 倪亦南点点头,抿了口橙汁,味道有点发涩发苦,像坏了。 她咽了咽口水,又尝一大口,正要喝第三口验证,眸光倏然一亮,被什么白得闪瞎眼的东西晃了一脸。 抬头。 ......啊,是沉迦宴的肉体。 修长指骨提起领口,利落脱掉短袖扔进脏衣篓,拎起套干净的藏青色真丝睡衣,赤裸着上半身往浴室走。 这时想起屋里还站着个人了,特意走到人面前,停下。 淡淡道:“洗个澡,不介意吧。” 听不出半分询问的意味。 肤白貌美,宽肩窄腰,肌肉青筋,完美的肉体就怼在脸上,这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有冲击力得多。 ......倪亦南拘谨地撇开眼:“你不能等我走了再洗吗?” “......” 卫生间门关上。 倪亦南盯着自己的脚尖怔了几秒,随后环视起这个和她家户型一般无二的小房子。 墙像是重新刷过,很白很平整,家具很少,黑白灰偏多,视觉上显得屋子宽敞不少。 看上去真是独居,东西都是一人份的,客厅连电视也没有,只有一个投影,边上立了台黑色落地音响,倪亦南在手机上刷到过,好像是限量款,六位数。 真如大家八卦的,他家挺有钱的,这么有钱为什么要来卷92? 在倪亦南的认知里,高考是他们这些普通家庭的孩子需要博的路。 没苦硬吃? 在父母面前证明自己? 爱......学习? 可据他上学不背包,上课早退迟到,抽烟打架不计后果的种种现象看来,这家伙纯纯散漫惯了的富二代啊。 想着想着,沉迦宴就带着一身凉丝丝的水汽出来,恰好饭也熟了。 他家阿姨手艺真挺好的,倪亦南吃了一整碗米饭。 大概是闻到了饭菜香,沉渺渺也叫了一整场晚饭,尤其是沉迦宴一说话,它就汪汪汪地试图提醒主人给它放粮。 饭后沉迦宴从厨房端出一大盆超级豪华狗粮,叫住正琢磨怎么说拜拜的女孩。 “刚刚不是一直吵着要我喂它,过来。” 倪亦南:“......” 她明明只是浅当了下沉渺渺的嘴替,哪里有“一直吵着”啊。 笼子里的小狗转圈翻腾,撞得铁笼哐哐响,好急的样子,倪亦南心软软道:“让它出来吃吧,感觉它在里面好局促,施展不开。” “不怕了?” “你在就还好。”倪亦南盯着狗。 “?”沉迦宴眉梢一挑,侧着身,浅勾了下唇。 沉渺渺出笼后乖乖坐下,等主人发号施令,沉迦宴数了三个数,数到“三,吃”,沉渺渺登时埋头狼吞虎咽起来。 碗里五花八门的“菜品”令倪亦南惊叹不已,有钱人家连狗都吃得这么精致,又是水果,又是肉片,又是冻干,又是营养粉...... 看得倪亦南有些口干舌燥眼发昏,她喝完玻璃杯里剩下的橙汁。今晚她喝了他不少,还吃了他不少,他这么有钱,应该不介意吧。 尽管他不介意,倪亦南心里依旧有些过意不去,要怎么还他呢...... 身体慢慢变得有些沉。 她蹲下来,神思忽也变得顿缓,望着眼前一大盆,竟冒出想尝尝狗粮和冻干是什么味道的想法。 “好喝吗?” 夜色正浓,沉迦宴坐在沙发上,眼尾微敛,垂眸看向她时眼瞳中的情绪很模糊。 倪亦南点头:“菜也很好吃,今天谢谢你。” 把杯子还原到茶几上,动作很轻,几乎没有磕出什么声响。 很快,一整碗狗粮见底,沉渺渺喝了几口水,瞟了瞟主人的脸色,夹着尾巴蜷回狗笼。 “它在你面前好乖啊,你要遛它吗?” 如果他要遛狗,她正好可以回家。 倪亦南撑着膝盖站起来,兴许是起猛了,眼前一黑,她闭上眼踉跄地抓了把空气。 沉迦宴扶住她。 “遛。” “但不是现在。” 在视线恢复清明之前,她听见他这样说,压在耳畔。 低沉又压抑的。 现在有别的事要做。 11性幻想 绚丽落霞退去天际,被沉重的暮色盖压,屋子里的瓷砖归于暗淡,阳台外不时有微光闪过,照亮沙发一角。 怎么就坐到他腿上去了? 倪亦南动弹不得,沉迦宴身上沐浴露的香气混着欲望的热气,凝滞成一片影影绰绰的雾,蒙住她的视线。 她理应产生抵触的情绪,肢体却软绵绵地开始发麻发软,似乎在渴求什么。 “倪亦南。” 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。 雾气迅速弥散。 双眼恢复清明,骤停的心跳慢半拍地恢复跃动,指尖紧紧抠住他肩后的沙发。 “身上怎么这么烫?”沉迦宴一只手臂横在她腰后,按住她的尾椎压向自己,手背蹭了蹭她的脸。 “我头好晕......”倪亦南晃了晃脑袋,一晃更晕了,只好先从他腿上支起来,“你先放开我。” “别动。”他手指一动,倪亦南又坐回去。 这个姿势...... “不太好吧。” 这下更逾距了。 倪亦南感到头疼,各种意义上的,她有些进退失措地说:“你家沙发挺大的,旁边还有位置......” 她没有看沉迦宴的眼睛,捕捉不到他此刻的神情。不过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,以他的智商应该能懂吧。 然而压制感并未解除。 沉迦宴轻笑一声。 “有什么不好。” “舌吻都舌吻过了,坐个腿怎么了。” 他喊她的名字,他说倪亦南,你应该学着给小三尝点甜头,不然小三独守空房很孤独。 他意有所指,还反复提舌吻的事,倪亦南傻眼:“你要做什么?” 四目相对一刹,而后沉迦宴视线往下,停在她饱满的胸部,最后落回她眼中。 “不可能!” 倪亦南护住胸,“......你赶紧放开我。” “咱俩现在,还真挺像偷情的。”沉迦宴臂弯用力,拇指摩挲起她的腰肢,“倪亦南,你有没有幻想过我?” 黑夜里,他漆瞳半掩,神色莫测,坐在那宛然一泓沉静百年的古潭,却轻而易举掀起倪亦南心中的浪涛,叫她面色凝固。 有种不好的预感,她轻声呢喃:“......幻想什么?” “性幻想。” ? ?! 倪亦南眼眶微润,泛起清浅的光泽,瞳孔中满是对这三个字的惊惧与对他的质疑。 以及,一丝一闪而过的慌张。 “变态!” “你以为谁都和你们男的一样猥琐,整天想那些事啊。” 倪亦南一拳揍上去,像只被惹怒的猫咪。 就算她有又怎样,那他也不能就这样赤裸裸地说出来。 沉迦宴吃痛,却不躲,挑衅迎上她的眸:“有没有?” “没有。”她想也不想,答得迅速而果决。 对面的居民楼渐次亮起一个又一个小方格,光映进来,沉迦宴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。 轻佻的眼睑泛起一层浅淡的粉,映衬着墨瞳愈发幽邃而凌人。 “要说有。” 他掐住她的腮帮子,强势地压下来,“有没有。” “没唔——” 在她吐出第一个带有否定意义的字眼的那一刹,他的吻砸了下来,异常汹涌地,将她的呼吸全部占据。 唇瓣传来尖锐的痛,是沉迦宴这个混蛋在咬她,空气中满是暧昧刺耳的吮啧声,倪亦南仰着脑袋,几近窒息地拍打他的肩膀,他侧头放开一瞬。 鼻尖相抵,缱绻蹭过,舔了舔她晶莹的唇瓣,她像一颗软软甜甜的棉花糖,沉迦宴有点上头,手情不自禁地在她身上游走。 冰凉的指骨从衣摆钻进去,指尖徐徐往上摩挲过一寸又一寸细腻的肌肤,掀起一层层敏感的小颗粒。 好痒,倪亦南推了下他的胸口,仿佛是下意识的,没带什么力道,因为沉迦宴未有一丝挪动。 她一边拒绝着,一边意志不坚定地哼出声,像小猫咪被顺毛撸一般手脚发软,浑身发热,心尖泛起一阵酥痒。 好不对劲...... 此时此刻的沉迦宴,似乎比平时更难拒绝了。 他伸长舌头探入她口腔,卷起她的小舌吮吸,他的唇瓣很凉,舌头很软。倪亦南似乎在他舌尖上品尝到了酒精的味道,苦苦的,涩涩的。 迟钝地意识到什么,她缓缓睁开眼。 视线渐渐清晰,眼前陡然放大的是少年紧闭的双眸,与从未在他脸上见到过的,红晕的颧骨。 而那只手染上她的体温,在薄薄的校服内渐渐回暖,停留在肋骨上方。 唇瓣分开,银丝拉扯,崩断在其中一片柔软上。 缠绵的氧气中,额头相抵,沉迦宴轻喘着气,瞳孔稍有失焦,凝视她同样迷离的双眼。 倪亦南低了眼。 沉迦宴就按住她的臀,抵上来,倪亦南又羞愤抬起眼,沉迦宴就去亲她轻颤的眼睫,挺翘的鼻尖,可爱的樱唇,一路向下。 校服推上去,唇瓣碾磨脖颈来到锁骨,暗扣一松,含住绵软,舔舐吮咬。 ...... 12威士忌 洗碗机的提示音打破黑夜里的沉寂,沉迦宴垂眸,有些眷念地抚了抚裤子上的皱褶,起身去厨房。 琉璃台面上放着一瓶喝了一半的威士忌,酒杯搁在一旁,里头的冰块已经全部化成水,杯壁起了层薄薄的雾气。 沉迦宴将里头的水倒掉,重新放入一颗剔透的冰球,冰球绕杯壁磕出清脆声响,他续上威士忌,指腹在酒瓶上划了两下,一饮而尽,转身走向卫生间。 与此同时,楼下同样的位置。 倪亦南站在镜子前,望着里头神魂未定的自己,又望了眼手里脏掉的内裤,中间两层布料被浸透,颜色深上不少,上面还残留着许多透明的液体。 她想起刚刚自己落荒而逃时,隐约瞥到他胯中间凸起的那处,颜色很深。 他的睡裤是藏青色,色差分外明显。 那是她留下的。 ......湿透了。 温凉的水流倾洒而出,倪亦南抹了把脸,水流冲净腿根的黏腻,她缓缓闭上眼。 - 晚上赶在外婆休息前,倪亦南打电话关心问候了一番,老人家被哄得很开心。温希在那边说她这周末不回了,发了个红包让她省着点花,有空多写几份数学试卷。 楼下的鸣笛声渐行渐远,通话结束后,倪亦南瘫躺在床上。 空落落的家中,她竟感到久违的自在。 这份自在一直蔓延到困意来袭,温希不在,难得睡个懒觉,睁开眼已是十点多。 日头正浓,从窗帘边缝溜进来,倪亦南遮着眼赖了会儿床。 昨晚温希给她转了三十块,微信余额刚一百出头。犹豫了好一会儿,倪亦南实在不想开火,在手机上团了一张新疆炒米粉的优惠券,才收拾着出门。 店面就在学校门口,她打算早午饭一起吃,拎着打包盒悠悠哉哉回家时,迎面遇上遛狗的沉迦宴。 他嘴里叼着根烟,从小花园溜达出来,显然是也看到了她,灭掉烟走过来。 一时之间有些尴尬,濡湿的画面不由自主地填充满她的脑海,身体的某些部位仿似有了感应,燥热起来。 腿也有点软。 倪亦南将炒米粉往身后藏了藏,佯装没看见地转弯。 再见到她沉渺渺收敛不少,不知是因为脖子上栓了绳,还是真的被主人打了一顿,先冲上去,然后稳稳停在她腿边嗅她手里的米粉。 “藏的什么?”沉迦宴拽了下绳,狗回到他身边。 “没什么。”倪亦南换了只手拿,有些尴尬地没话找话,“你遛狗啊。” “......” “阿姨还没回来?” 倪亦南瞧了他一眼,嗯了一声,没有多说,径直往楼栋走。 沉迦宴默不作声地跟在身后,经过单元楼门口时,他微微俯身,指尖划过她柔软的掌心。 咚! 垃圾桶震颤,周边的苍蝇霎时惊飞。 “?”倪亦南错愕地转身,“......你干嘛?” 只见沉迦宴嫌弃地拧起眉,牵着狗往边上退,离垃圾桶远远的。 “去我家吃。” “......” 倪亦南长了个记性,摇头拒绝,有些幽怨地伸着脖子往散发腐臭味的垃圾桶里瞄。 她的饭啊,完全不能吃了。 温希就给转了三十,他的行为直接让三分之一打了水漂,说不心疼是假的。 让他还钱?会不会显得她很小气,很斤斤计较,连十块都让他还。 毕竟去他家蹭饭,他也没让她还什么。 可,她手头挺紧的,十块...他应该不放在眼里吧? “沉迦宴......”倪亦南抿了抿唇,慢吞吞地说,“我的炒米粉,十块九毛九。” 沉迦宴挑眉,唇角扯出一丝极浅的弧度,掏出手机爽快道:“记得收。” 倪亦南说好,加快了爬楼梯的步伐,想着先假装回家避开他,一会儿再出来买饭。 听见他似乎在跟人打电话,有“现在”,“快点”这样的字眼蹦进耳朵,她从裤兜掏出钥匙,钥匙刚插入锁芯,那道低醇的嗓音停在身后。 “真不去?” 13上楼 “真不去?” 耳尖一颤,倪亦南猛地想起昨晚他咬她耳朵,低声诱哄要她自己磨的场景。 连忙扭动钥匙。 “不了。” “行。阿姨马上过来,饭做好了给你送下来。” 倪亦南侧头看他,语气无奈:“真的不用,你别麻烦别人了,我吃什么都可以。” 倪亦南对吃没有太多讲究和欲望,从小到大,吃饭对她来说就是果腹,不过沉迦宴家阿姨的厨艺的确是一等一的,做的一手地道的江城菜,只是...... 这样好麻烦阿姨,她又没付人家工资,还增添人家的工作量,真的不好意思。 然而沉迦宴并没有在听她说什么,转身上楼,只扔下一句。 “三十分钟。” “......” 回家后,倪亦南打开和沉迦宴的聊天框,最新一条是他的转账,以为自己眼花了,她定睛一看。 个十百千,还备注:自动赠与。 “......” 什么意思。 知道她差钱吗,她穷得这么明显吗?? 倪亦南打开电扇,往沙发上一躺,盯着那条转账出神片刻,叹了口气。 是她小肚鸡肠了,人不仅没觉着她斤斤计较,还挺大方的,大手一挥直接翻了快两百倍。 这钱,倪亦南终是没收,也没问他什么意思,就当什么也没看见,略过了。 没过多久,又收到一条短信,银行卡进账两千块。 她算了下日期,今天凌恪发工资。短信往上滑,每个月雷打不动的转账,少的时候一千,多的时候五千。 到现在她也不知道凌恪在兼职什么工作,已经很久没联系了。 ...... 三十分钟后,阿姨拎着保温袋敲响302的门,倪亦南趿着拖鞋小跑着打开门。 “诶?你不是昨天来家里吃饭的女孩吗?原来就住在楼下啊。” “阿姨好。” 阿姨看上去四十来岁,眼角布满笑纹,和蔼地将手里的保温袋递过来。 “今天时间紧,只来得及做几道家常菜,你尝尝合不合你口味,晚上阿姨给你们煲汤喝。” 一听阿姨已经计划好晚上的菜式,倪亦南生怕自己说晚了一秒:“谢谢阿姨,但是真的不麻烦您了,您也跟沉迦宴说说吧,您做他一人份就好。” “多一双筷子而已,有什么麻不麻烦的,况且阿姨拿工资做事,小丫头别有负担哦。” 阿姨拍拍她的肩膀,继续说:“你爱吃什么菜,有什么忌口都可以告诉迦宴,迦宴说你很瘦要补补营养,嗯阿姨也觉得得好好补补呢。” ...... 揭开盖子香味就溢了出来,三道菜,荤素搭配,营养均衡。 大约是昨天在饭桌上,沉迦宴注意到她一直在挑葱姜蒜,所以今天的菜没怎么放,或者切得很大段方便挑出来。 倪亦南拿起筷子正要开动,想起一事,又放下筷子,把饭菜并齐摆好,拍了张照片发给沉迦宴。 【谢谢你。】 【不过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的,一个菜就够了。】 直到吃完饭,沉迦宴才回消息,就仨字。 【钱领了。】 真惜字如金啊。 倪亦南没收,点了退还。 晚上,阿姨拎着新的保温袋下来,三菜一汤,倪亦南把中午的碗洗干净还回去,阿姨说先放在她这,明天一起拿。 然而到了第二天,阿姨送完饭立刻要走,说有急事要处理,麻烦她一会儿送一趟。 “......” 天色阴沉,有下雨的征兆。 已经麻烦阿姨两天,倪亦南没再耽误,想着也就几步路的事,于是出门之前给沉迦宴弹了条微信:【你在家吗?我来还碗。】 沉迦宴回得很及时,打了六个数学。 沉迦宴:【密码。】 14画 门开,入眼一片漆黑,悄寂无声,阳台的窗帘拉得很紧,透不进一丝光。 家里没人,但—— 倪亦南望向空荡的客厅,总感觉哪里不对,像缺失了什么。 她没关门,也没开灯,借着楼道里的声控灯去厨房放东西,忽地一声巨响。 砰! 倪亦南吓得一抖。 门被风关上,周身陷入黑暗。 细闻,有鬼鬼祟祟的脚步声,很远很轻,从厨房外面——像是客厅的方向传来。 这片旧区近期出了几起盗窃案,无一不发生在这种安保设施不完善的老小区,一撬一个准...... 紧张而紧迫的氛围中,倪亦南总算想起哪里不对——沉渺渺呢?怎么既没冲出来迎接,也没叫。 不会这么巧,沉迦宴遛狗去了吧? 这么想着,那蹑手蹑脚的声音就奔放起来,“汪汪汪,汪汪汪——” 玄关处亮起一小盏射灯,在天花板晕出一圈晦暗的暖光,一条大狗冲进厨房,在跟前急刹。 沉渺渺在她脚边蹭了蹭,咬拽着她的裤脚往外。 这狗突然变得很有分寸,倪亦南弯腰试着戳它耳朵:“你主人呢?” 回应她的是一声呜呜。 倪亦南被带到次卧,沉渺渺圆溜溜的黑眼珠望着她汪汪汪,然后跳起来去拱门把手。 “你想进去吗?” 门紧关着,从门缝看,里面是黑的,她贴上门听了听,里面很安静。 擅闯别人房间这种事,倪亦南转身想走,但那狗又是刨门又是拽人,跟打了兴奋剂一样在地板上翻腾的哒哒响,才一会儿就给她裤子咬出好几个洞。 好不容易卸下的恐惧瞬间重聚上心口,倪亦南还是怕。 开门放狗。 之后就打算走,却被房里木头拖划地板的声音拖住。 “汪汪呜——”沉渺渺拖着什么东西过来,还用脑袋顶了顶她的腿,示意她看。 倪亦南往里瞟了一眼。 八平米不到的卧室改成小书房,房间很空,桌椅靠窗摆,中间摆了三支画板,边上散着一地颜料。 第四支画板在面前。 画中,一女一男纠缠不分。 女人半裸胸乳躺在地毯上,浴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肩头,她的臀部被人牢牢抱着,腿间夹着一颗头颅,正情动地拱着腰肢。 头颅的主人匍匐着,下半张脸消失在女人私处,只露出一双沉溺的眉眼,颧骨泛着几滴水光。 画中着重勾勒了两颗红痣,分别在女人的腰侧与左胸,在铺满灰黑的暗调色彩中格外显目。 急于确认什么。 倪亦南将画架推进去,推到灯光正下方,目光集中于女人狰狞又享受的面部。 女人双眼迷离,檀口微启,痛苦又似欢愉地扬着唇,看向画外的另一个她。 倪亦南瞳孔一震,难以置信地摇头。 急风掀起窗帘,吹落书桌上单薄的纸张,撩动她颈后的碎发,她鬼使神差走向另一支画架。 画纸右下角写着一行极小的编号,应该是日期。 内容便如那晚,她坐在他腿上,双乳裸露翘立,同样点了两颗红痣,甚至完善了奶尖的纹理细节。 那痣仿若两个长满利刺的棒棰,一下一下用力敲击着她的心脏,大脑一片空白,她能清楚听见自己胸口的声音,慌乱而急促的。 她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身体...... 摸向她的衣裤,此刻是否完整地遮盖在自己的皮肤上。 脚边落下一张同等大小的画纸,反盖着,她下意识就要去捡,指尖却在半空中迟疑了。 要落不落的雨终于撕碎天际倒灌下来,倪亦南一步一步退出房间关上门,心头升起的不可思议全部被恍惚与羞愤取代。 她惝怳地走在狭窄的楼道里,闻到空气中弥漫开来的土腥气,记忆瞬间将她拉回到那场失序的暴雨。 衣衫不整地逃出那间缺氧的卧室,诉说自己被侵犯的过程令人徘徊在崩溃边缘。她在亲人的沉默中撕心裂肺,在炸开般恶毒的责骂中变沉默。 那时,倪亦南终于认识到,自己从未被坚定地抱紧过。 ...... 当年足以压垮她的绝望,再回想起已成麻木。 可那些真实存在过的,黏腻的,刺痛的,充满汗渍的无数个夜晚,仍然令她控制不住的心慌心颤。 好恶心。 真的好恶心。 倪亦南快速跑回家,重重摔上门,卸了力般倒在门板上。 “要死啊你,动作不能轻点?” 倪亦南腿软,回头。 不等她开口,温希就一副见了仇人的气势走过来,戳她脑袋问:“你去哪了?空调也不关,电费不用你出是吧,知不知道你妈挣的几个辛苦钱全砸你身上了?” 太阳穴一时阵痛。 可能是想起了过去的缘故,倪亦南没什么心情卖乖讨好,淡淡道:“知道了。” 便弯下去换鞋。 大概瞧出她情绪不对,温希收回手双手抱臂,用余光扫她:“你这两天吃的什么,花了多少钱?” 倪亦南吸气,闭眼。 倪亦南从小被灌输家里穷,欠一屁股债的观念,她从来不吵着要玩具、大餐、游乐园,一直很节俭。 直到凌恪上大学回家,她偷看到温希往他行李箱二十张三十张的塞。 每一次。 “花光了?我不在家你就天天点外卖,你不会自己煮面炒饭吗?” “三十够我天天点外卖吗?”倪亦南平静地问,“还剩两块钱,需要我还给你吗。” 温希罕见地一噎,倪亦南回了房间。 15拉黑 晚上,沉迦宴踩着饭点回槟江,保姆反应比他爹妈还要热情。 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相对无言,整个一楼都飘散着一种温馨却诡异的气氛。 秋叶姿在,饭桌上的沉遥还算好言好语,时不时还问两句沉迦宴的起居和学习。 问一句沉迦宴就应一句,不问就没声。 秋叶姿盛装出席,还是像以前一样,给沉迦宴盛了一碗汤,后没多久就说要出去。 沉遥扫了眼专门为她做的一桌子菜,视线跟去墙壁上的摆钟,最后他扶了下无框眼镜,看她背影,沉着声。 “叶姿,十一点之前要回家。” 秋叶姿顿了顿,头也不回就摔了门。 “......” 沉迦宴舌尖抵了抵下牙,夹了两筷子面前的菜,收到倪亦南的消息,握着手机也跟着起身。 却被沉遥叫进书房。 一个小时后,他面无表情走出那道墨黑实木门,脸色苍白,回房间换了身黑色的衣服。 疾风骤雨,直奔富丽。 回家后沉渺渺一如既往地跳上来迎接,那鬼迷日眼的神情中掺了不少谄媚。 想都不想就知道这狗绝逼犯事儿了,沉迦宴唇色发白,拎起它的后脖颈,问它是不是欺负倪亦南了。 问完,狗讨好地叫了两声,敏锐地绕去嗅他后背。 沉迦宴又给它拎过来拍了张照片,发送,在输入框里打字。 刚打出几个拼音,照片左边出现一个鲜红的感叹号。 以及底部灰色的一行小字:消息已发出,但被对方拒收。 ? 这对吗? 沉迦宴单甩一个问号过去:【?】 发送失败。 沉迦宴脸色一沉,神情凝滞几秒,随后点点头,哂笑出声。 可以。 会玩。 手机随手往沙发上一扔,沉迦宴先去冲了个澡。 雨噼里哗啦下得不小,窗户全开着,背后的刺痛令脑袋冷静不少,沉迦宴擦着湿发拧开房门,视线往里扫。 书桌淋湿了,画躺在地上。 原先放在角落围成圈的四支画架,此刻歪七扭八地摆着,灯光下那幅半成品正朝向他。 沉迦宴皱眉,“啧”了声。 拇指在手机屏幕上摩挲了两下,瞳孔中的情绪莫测难辨。 地面上,洁白的边角蹭上碳灰色模糊了边界,他轻轻拾起,指尖划过底部不起眼的数字编号。 - 雨过天晴,雨下了个半透,空气中仍夹杂着些许湿闷,天气预报报导这周持续有雨。 倪亦南装上雨伞,打算去学校食堂过早。 开门,迎面撞上一道视线。 那人叼着烟杵在门口,神色恹恹,眼下一圈乌青,看上去很萎靡。 一副没睡醒的样子。 倪亦南愣了一下,关上门。 沉迦宴就灭了烟,堵到面前来:“解释。” “......” 倪亦南双手插兜,绕过他下楼。 “进老师办公室要再三犹豫,闯我房间闯得轻车熟路,真拿我当自己人了。” 脚步一顿。 “窥探完别人的隐私再偷偷溜掉,一键拉黑。” 沉迦宴跨到她面前,低她一个台阶,却还是要俯身才能与她平视。 “倪亦南,你跟谁学的这么坏?” 那股子没睡醒的闲散劲瞬间就消失了。 倪亦南后退上了一层台阶,轻微俯视:“......说出来你可能不信,是你的狗,它咬破我的裤子非要我开门,我也没有故意窥探你的画,是你的狗把画架推过来的。” “这么说,都是沉渺渺的错了?”沉迦宴冷嗤一声,慢悠悠地开口。 “你的意思是,沉渺渺咬着你的裤子,把你带到放了画的房间逼你开门,把画架推到你面前逼你看。” 明明是事实,倪亦南偏从他眼神中解读出几分探究和讥讽的意味。 她不想自证。 “行,我信你。” 沉迦宴挺直背,下颌绷着,整个人瞬间严肃起来,“现在,把我拉回来。” “......” 昨晚倪亦南失眠到后半夜,眼巴巴望着天花板,好不容易盼来困意,却浑浑噩噩做了一整夜噩梦。 早上闹钟还没响,她先被梦里追杀的情节惊醒。 导致一切发生的人,不是他吗? 为什么搞得像她的错。 倪亦南始终不看他,冷眉冷眼道:“有什么事,你可以让盛停泊转达。” “理由。” “该给理由的不是我吧。” 说完就推开他,擦肩的一瞬,手腕被拽起。 沉迦宴将她压去墙角,手往她兜里伸,倪亦南扭身躲,手腕好痛,也是真的有点生气了。 “你要什么理由,我还想问你为什么要画那些东西,知不知道很恶心啊?” 话语夺口而出。 她看见沉迦宴肩膀耸了一下,沉冷的眉宇忽地卸了劲。 倪亦南唇线抿直:“你可以画,但是不要画我,不要把我画进那里面,我不是那样的。” 说完便推开他跑掉了。 16情敌 没了去食堂的兴致,路过包子铺买了个红糖馒头勾在指尖,走到半道被拦下,视线中多出一只戴着红袖章的手臂,倪亦南抬眼。 熟悉的面孔,和她同班,开学那天还帮她和单羽潇搬书来着。 明湛扬了扬下巴,示意她的手:“有点太明目张胆了吧。” 倪亦南瞄了眼他手里的笔本,本子上记了不少名字与“罪责”,四周没有保安和执勤老师,但另一头的“红袖章”有要看过来的迹象。 倪亦南把馒头塞进校服口袋,明湛这才后退一步。 倪亦南浅牵了下唇:“谢谢。” 不想口袋里一股味,一进入校园立马给拿出来,不料被人从身后猛然抱住。 一个踉跄,身形一晃。 “......” 倪亦南站定,盯着水洼里的馒头懵了几秒。 “就知道是你,大老远就看到你——啊哦,好像搞砸了你的早餐。” 身板比她高一点,声音是邬霜影,倪亦南捡起馒头扔进垃圾桶,想起有段时间没见到她,问她是不是生病了。 邬霜影没细说,只邀请她和单羽潇中午去吃小火锅,拜托她帮个小忙。 回班后,倪亦南把这事告诉了单羽潇。 “什么?!你情敌要请你吃饭?等等,她知道她跟你是情敌关系吗?” “怎么感觉那个邬霜影长着一副心机脸,做的事又很大条?” “......” “你想多了,我们算哪门子情敌啊,而且我觉得她人还不错。” “她喜欢沉迦宴,沉迦宴喜欢你,这不就情敌吗!” 倪亦南失语:“那你去不去?” “去!当然去了,你这性格太容易被坏女人拿捏,我得去帮你啊。” 单羽潇脑洞太大,短短几句恨不能兵戎相见。 偏偏人家盛情相待,压根没那意思。 安静的小包间,听了邬霜影的遭遇,单羽潇惊呼:“沉迦宴?怎么还和他有关了?” 被高强度学习的一中腌入了味,现在邬霜影早已不是入校第一天注重打扮的小女孩。 穿着版型统一配色老土的校服,素净着一张脸,垮着眼,兴致缺缺道:“我哥的原话是,‘迦宴在追一个女孩,你很碍事,为了不让人家的误会,让我关你一段时间’,今天还是我翻阳台逃出来的。” 俩人一同看向倪亦南。 邬霜影:“我知道迦宴喜欢的是你,我虽然喜欢他吧,但我姐妹向来行事坦荡。我只想你帮我跟他说说,让我哥别关我了呗。” “......” “我和他不是你以为的那样,而且——” 早上才吵完架,光是想象找他和好请他帮忙的场景,连毛孔都闭塞起来抗议,倪亦南又不好明说,只能闪烁其词。 “有点复杂,他肯定不会听我的,恐怕要给你帮倒忙。”倪亦南替她出主意,“要不你去找找盛停泊?我觉得他比我管用。” “盛停泊更废了,全世界能让迦宴听话的人——”邬霜影凑过来,拉着她的手晃来晃去,音调婉转,“我想来想去只有你了,亦南......” “你就帮帮我嘛,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多惨......” “拜托,求你了......” ...... 倪亦南自知揽了个大麻烦。 她属实吃软,拒绝不了邬霜影那套。不知道邬霜影哪来的自信,觉得她能管得住沉迦宴。 邬霜影吐槽了她哥哥一中午,张牙舞爪的,倪亦南安静地睨着她,能感同身受,也莫名有点羡慕。 从有记忆起,倪亦南耳边就充斥着乌烟瘴气的怨气与骂架。 她以为这就是家人,吵不离。 后来才从零零碎碎、七嘴八舌的家常中收集,温希和倪振华是相亲认识,没有任何感情基础,看了三场电影之后,倪振华直接在餐厅求婚。 包间没订,素圈戒大了一圈。 大家伙见证着这对俏女俊男,起哄鼓掌,温希便嫁了。 结婚第二年,感情升温期,倪亦南驾临。 温希以为这孩子是爱的结晶,是上帝的礼物,不想在她孕期六个月的时候,倪振华出轨了。 原来当年跟她相亲,是因为他刚和初念分手。 第四次约会就求婚,是因为初念无缝衔接了富二代。 温希从职高辍学出来上班,从小混社会,相貌身材都是一等一的,年轻时也有过傍富二代实现阶级跨越的梦,后来被现实打败。 倪振华不低头不回头,不愿被初恋看低,就争这一口气,决定和貌美如花带出去长面的温希组建家庭。 便尘埃落定。 以为尘埃落定。 结果那富二代父亲垮台,身份地位一落千丈。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,那富二代是个空壳私生子,恐怕还不如瘦死的马。 而彼时倪振华在单位升了副总,家庭事业双丰收,初恋跑了回来,梨花带雨。 倪振华后悔了。 没打胎,月份不允许。没引产,身体不允许,双方家长也不允许。倪亦南便这么草率地出生,降临在负能量笼罩,高压争吵的环境中。 轻则关上房门隔着一道墙吵,然后倪振华摔门离开,消失好几天。 重则骂架蔓延,一脚踹开房门,拎起她的后衣领,诘责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题都能做错,要她有点什么用,废物一个,没出息,学费都打水漂...... 倪亦南从小面黄肌瘦营养不良,同班女生冲上一米四了,她还不足一米三,经常双脚悬空着挨训,若敢被吓哭,一巴掌就会拍上她的后脑勺。 “哭哭哭,一天到晚就知道哭,哭有什么用!” “老子一跟你说话就哭,老子是生你的爹不是杀人犯!” “跟你那没用没担当的窝囊爹一样,最该哭的是你妈,是我!” 温希气出结节,偏不离婚,死命拖着那对狗男女。 倪振华则完全不交家用,一个月见不到几天人,一出现就是抽烟酗酒的状态,就差把初念带到家里逼温希离婚。 恨到极致,又找不到倪振华发泄的时候,温希会推搡他们的女儿破口大骂。 “你们姓倪的都该去死,当时真他妈该把你打了,生下来就是一副灾相,生怕我温希日子过甜了是吧?!” 却忘了,在她还未出生的时候,他们也曾把爱与希望,全部寄托在她身上。 ...... 小时候被关在门外反省的每一个夜晚,倪亦南都记得很清晰。 记得自己被丢过一次,记得没有人出门寻过她。 或许是被嫌弃、被抛弃的日子太深刻,得到稳定生活后的每一天,倪亦南都过得战战兢兢,打碎一个花瓶就恐慌到以为要世界末日。 直到凌恪抱着篮球闯进来,安静捡起地上的玻璃碎片,买到一个一模一样的花瓶,摆在餐桌正中央。 17道歉 那副画之后,有些东西似乎就被打破了,与沉迦宴打交道也成了一项高难度任务。 倪亦南害怕发生冲突,习惯逃避问题。尤其现在,她和沉迦宴之间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,紧张又微妙的氛围在。 这几天倪亦南正常上下课,正常上下学。 这种状态若持续下去,对她的校园生活毫无影响,似乎也不错。 可冥冥之中,总有一些棘手的事推着她往前走,打破现有的短暂的平静。 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应下。 ......要不直接告诉邬霜影,沉迦宴不听她的,她也没辙? 意外的是邬霜影正常返校了,接连几天都从他们班门口路过,有说有笑,看上去心情不错。 倪亦南高兴得不行,请单羽潇喝了三天奶茶庆祝。 单羽潇:“你发什么颠,你妈爆金币了?” 倪亦南笑而不语。 然后,邬霜影又消失了。 倪亦南收到连串微信轰炸。 邬霜影房间的小阳台被加了一道锁,天花板的两个摄像头正对向床头,地板上是炸开的玻璃片、掀翻的化妆桌、四分五裂的落地台灯...... 整个卧室一片狼藉,想必刚大闹过一番。 倪亦南觉得她哥哥的行为好夸张,有点担心她的精神状态,在微信上安慰她,也疑惑。 倪亦南:【你哥为啥那么听沉迦宴的话?】 邬霜影:【因为他俩从小就狼狈为奸!不带我玩,现在还这么对我!我真崩溃了!】 单羽潇在边上看着,嘟囔了一句,倪亦南视线从屏幕挪去她的脸,“你说啥?” 单羽潇:“沉迦宴之前天天往咱班门口过,你没发现他这周都没出现吗?” 好像是。 有新的消息框连续顶上来,见是盛停泊发来的,单羽潇念:“你就去看看他吧,亦南,算我求你了。” 倪亦南登时想起上次盛停泊骗她时的用词和语气。 半晌才点进去。 盛停泊:【亦南,你到底怎么着我们家迦宴了?】 盛停泊:【孩子已经萎了两天,中午饭都不吃,又把自己关进教室偷哭去了。】 盛停泊:【从来没见过迦宴状态这么差,看上去老可怜老心酸了。】 盛停泊:【你就去看看他吧,亦南,算我求你了。】 “......” 那边没完,这边又给她上压力,倪亦南从未觉得自己如此重要过。 怎么。 离了她,世界还能崩? 枫树下的小石凳上,她托腮咬唇,纠结望向斜对面的班级,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蚂蚁。 末了,把人从黑名单放出来:【你在哪?】 - 路上有些飘小雨,倪亦南撑伞来到艺术楼,一层一层找上去。 艺术楼是一个u字形,专用来排练或上艺术类课程。转来到现在,倪亦南第一次来,她甩了甩伞面上的水,收好放进过道的伞架。 余光蓦地被一道阴影铺满,眼前多出一只手臂,那手就定在那一动不动,倪亦南直起身,抬眼,眉头一皱。 这几天发生太多事,都快忘记这两号人了。 对方似乎也挺尴尬,安静的走廊,面面相觑,取伞的手僵在半空。 倪亦南觉得晦气,绕过。 “那个,同学你先别走。” 说话的是左边这位锡纸烫,脸上青一块红一块,挂了不少彩。 他开了口,右边这位便显得容易:“对不起同学,上周的事......真的很对不起,希望你能原谅我们。 “真对不起。”锡纸烫说,迫切中带了些试探,“你能让沉迦宴别追究了吗?” 他们也没想到自己踢到了铁板。 从沉迦宴转来一中的第一天,他家捐楼的传闻就在人群中炸开锅,瞬间拥护他为新的话题中心人物。 却从未得到过他的证实。 有人舞到面前,他只冷眼扫那人一眼,那人就噤了声。 平时就挺难接近一人,彼时更加盛气凌人,不可一世。 锡纸烫一伙人高一加入篮球队,打过校赛拿过奖,冠上体育生的头衔,也算得上半个风云人物,身后也有几个低年级追求者。 这货不就纯装逼? 压根不信那些传闻,也看不上沉迦宴那个一身死肌肉的小白脸,所以在篮球砸过来的时候,才敢一展雄风。 没想到,这沉迦宴,还真他妈有两把刷子。 俩人前前后后就给了他裤管蹭上点灰,然后就倒地不省人事了。 兄弟间挥拳头是家常便饭,这事可大可小,他们没想追责,也以为这事就过了。 不想父母当天从班主任那得知此事,说他们当众造青春期女同学的黄谣,言语粗鄙,还凭空多出好几个证人。 先是写检讨,再被请家长,现在又说要处分。 一中的强度养不出躺平混日子的学渣,能待在这的都是下过苦功夫,拼尽全力的全市的尖子生。 锡纸烫俩恶劣归恶劣,也知道学业和面子孰轻孰重。 “行吗?” 眼皮子快速跳眨两下,倪亦南有点懵。 什么鬼。 原本连道歉都懒得应,却听到他们这样说,神情格外恳切。 “沉迦宴为什么打你们?”倪亦南压着眉眼,口吻冷淡,倒学出几分沉迦宴平时的凌厉感。 “是我们嘴贱,不该在背后说你。” “不是因为他拿篮球砸你,你们骂他吗。” “那是他故意做给大家看的,我没有他很心机的意思啊。”锡纸烫说,“大家都以为我们发生口角才打起来,实际上是听见我们说你......昨天还被请了家长。” “你大人有大量,能别和我们计较了不?” “......” 故意做给大家看。 将她摘出来,让她不沾事,不受影响么。 这种人渣大概不会自发的真诚道歉,要么沉迦宴所迫,要么情势所迫。 既然如此,她也不必浪费口舌讲一句违心的“没关系”,她也讲不出。 她一直不说话,锡纸烫上前一步追问:“同学,你能原谅我们吗?” “不能。” 18艺术家 第七次。 沉迦宴抬眉。 消息是二十八分钟之前弹过去的,将近半小时。 就是爬,现在也爬到了吧? 第八次探向门口,门缝中窄长的一圈光线没有一丝变化,目光被面前的女孩遮挡,沉迦宴“啧”了声,正要说点什么,光口缺了一角。 门外暗了下来。 沉迦宴挑唇,将画架推至一旁,“你还有什么要说的。” “迦宴,我是认真的。” 沉迦宴放下笔,两指拎起地上的冰饮,仰头,喉结一滚。 女孩急切向前一步:“你是有喜欢的人吗?” “嗯。” “我哪里比不上她吗,为什么不能是我,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——” “你不用为我做任何事,我不喜欢你。” 忽然,没有任何预兆、任何防备的,女孩一个箭步冲了过来。 “我不信!” 卷来一阵风,扑到脸上,她抱紧他,耳鬓交磨。 “这样你也不会对我有感觉吗?” 沉迦宴脸色骤沉,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有了动作。 门开了。 ...... 背光朦郁,少女披着发横坐在他腿上,侧身抱紧他,而他的手放在她的背上。 “......” “迦宴,这样也不会有反应吗?” 看上去便是轻轻搭在她肩背,像回抱,再融合她无比暧昧又应景的一句话。 气氛就微妙起来。 落针可闻。 沉迦宴最先反应过来,一把给人扯开,动作带着戾气,叶婧菲差点摔倒,有些不可置信地望过来。 只见沉迦宴在抚自己的衣服,低着头,发丝挡住眼睛。 像是好烦衣服被人弄皱了。 “出去。” 倪亦南一激灵,正有此意,带上门就往外退。 “......” “叶婧菲。” 嗓音凉得快要掉冰渣。 沉迦宴抬眼,停顿,“出去。” 叶婧菲在原地怔了一下,望向门口,望回沉迦宴的眼睛里。 漠视,不爽,不耐。 他眼中常有的情绪,在念起她的名字时变得更加深刻,刺人。她心里好难过,几乎肝肠寸断。 泪腺却堵塞,似乎不这么判定。 ...... 美术室沉下来。 撞见这一幕,倪亦南尴尬得不知所措,大开着门一点不敢关。 架不住某人硬要关门插锁,一把给她拽进来。 “不是找我。” 沉迦宴松开她,散漫靠去椅子上,“找到了又躲上了?” “我没躲,我是怕打扰你,”倪亦南反应也很快,“的好事。” 沉迦宴睨她半晌,轻哂出声,拿起画笔,似乎没有要接这个话的意思。 身后有个半米高的白色展台,倪亦南瞄了他一眼,坐上去,和他隔了点距离,倒是坐姿规矩。 “不是我找你,是我受人之托,想请你帮忙。” 沉迦宴眼都没抬。 “谁。” “邬霜影被她哥哥关在家里,还被装了摄像头监控,这事和你有关吗?” “没。” “可我听说......你是不是和他哥哥说了什么,导致她不能来上学?” “是么。” ......哈? 好拽好高冷,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样子。 徐徐图之显然在沉迦宴这行不通,倪亦南撇撇嘴,直说:“她让我找你帮忙,让她哥哥别关她了。你能帮帮吗,她看起来挺可怜的,而且——” “倪亦南。”沉迦宴忽然打断她,眯着眼看过来,“是你拜托我,还是她拜托我?” “......” “——而且她不是你朋友吗”哽在喉间。 倪亦南:? 想说“她”。 刚发出一个“t”的音,耳边响起邬霜影信誓旦旦的“迦宴喜欢你肯定会听你的”,“只有你能让他听话”...... 那天应邬霜影时,她话没说满,能帮到最好,若是沉迦宴刻意刁难不点头,那她也没辙了。 “我。” 她动动嘴皮子,“我拜托你。” 之后又沉默下来。 铅笔摩擦在素描纸上,沙沙响。 木板挡住他半侧身体,他的手很白,拿笔的姿势很专业,神色也异常认真,只是坐姿很随意。 第一次见人翘着腿,靠在椅背上作画的。 锋利的削边架,漫不经心的姿态,帅气冷感的侧脸,整个一玩世不恭的花花艺术家的既视感。 只可惜倪亦南看不见画,不能比较是艺术有看头,还是艺术家有看头。 19烟灰 “没问题。” 他放下笔。 倪亦南眨眨眼。 “......” 这就答应了? 比她想象的容易一点。 邬霜影的事解决了,盛停泊呢。倪亦南看过去,沉迦宴根本精神抖擞,状态良好得很啊。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碰了一下,沉迦宴偏了偏头,让她过来。 他说,不是她以为的那种画,知道她不喜欢。 倪亦南刚要起身,沉迦宴直接将画架翻了个面,摆去她面前。 画里的场景很熟悉,倪亦南迟疑道:“这是我们小区吗?” “嗯。” 小区楼下,一个短发女人左手拉着行李箱走在前,半只脚踏入单元楼。 另一个长发女则站在垃圾桶边,手臂半抬,手里裹着一团黑色的像是塑料袋的东西。 连那日的穿着都完美复刻,却将她身后的男人画成了米其林轮胎。 这副不太写实的写实派素描,瞬间将倪亦南拉回上个月搬家的情景。 那天凌恪开车回来帮忙,倪亦南上上下下跑了四五趟,热出一身臭汗,自己都嫌弃得不行。 后备箱还剩一只二十八寸行李箱和一个超大行李袋,凌恪说他来拿,温希硬要倪亦南分担一个。 说不了两句,又开始教训她。 那行李袋那么大那么重,还要扛上三楼,倪亦南又累又热又委屈。温希一下午都在踩一捧一,指挥她指责她挑她刺。 仿佛她就该消失。 该跟着倪振华一起消失。 想着想着,眼眶就有点不受控,她背过去,撑在后备箱上。 凌恪三言两语把温希劝上楼,递了包餐巾纸过来,被倪亦南一把打到地上。 凌恪也不在意,扫了眼她干燥的脸颊,让她别搬了,放着他来。 倪亦南吸了吸鼻子,把角落的行李袋拖出来,拉开拉链,翻出一个华丽的礼盒。 是凌恪送温希的生日礼物,听说是他兼职赚钱买的,价格昂贵,温希当宝贝供着。 倪亦南打开礼盒,真丝披肩迭得工工整整,温希从未这样认真对待过她送的礼物。 她当着凌恪的面,抽出披肩走向路边的矮树丛,回来时真丝已成一团乱丝:“垃圾袋,黑色的。” 凌恪笑了笑,绕去前座给她找,提醒她要扔扔远点。 “用不着你说。”倪亦南系上垃圾袋,小跑着一把投进不远处的垃圾车里。 凌恪抱臂靠在车门旁:“你就不怕我告诉你妈。” 倪亦南唇色苍白,满脸厌恶,破罐子破摔的口吻:“去啊,如果你想看我被赶出家门的话。” 倪亦南用了点激将法,也笃定凌恪会保密。 凌恪的确没说,还在温希找披肩时,配合她一起撒谎。 “怎么不见了,我收的好好的放在这个行李袋里的,就是我让你搬上来的这个。” 倪亦南咬着唇,轻声细语:“我没有看见。” “我再三确认过的,怎么过了遍你的手就不见了?倪亦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针对你哥,你知道它多贵吗!赶紧拿出来!” “我真的没碰,也没针对他......” 凌恪挡去二人之间:“阿姨,行李袋太重了,我怕南南拿不好摔了,所以是我拎上来的,她确实没碰。” “您要是喜欢,我过几天再买一个新的送您,但今天搬家南南出了不少力,手都勒红了,您就别说她了。” 至此,温希才肯罢休。 而那天,沉迦宴碰巧在阳台抽烟,起初只看见脑袋和背影,觉得眼熟。 直到她默不作声地咬着牙,扛着比自己还宽的行李吭哧吭哧往楼里搬时,露出了正脸。 沉迦宴眉梢一挑。 就觉着这姑娘又乖又劲的,挺有意思。 灭掉烟打算下楼。 有人抢先一步。 她却打掉那人帮忙的手,恶狠狠地冲他说了句什么。 那嫌恶中浓烈的恨意,出现在她人畜无害的一张脸上,还真是有些违和。 沉迦宴居高临下地在原地站了一个小时。 女孩忙碌的身影在后备箱、灌木丛、楼梯间四窜,最后留下一阵窒闷的风,吹飞台沿堆积的烟灰。 20抓住 “你都看到了?” 倪亦南忽然有些恍惚。 在这之前,她不认为那日行为有过,睡前复盘还觉得自己下手轻了。 可此时此刻被沉迦宴——偏偏是沉迦宴点破,还以画作的形式呈现出来。 呈现在她面前。 “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”这个意识猛地窜进脑中,她的小动作仿佛一下子成了最见不得人,最值得唾弃的东西。 他会怎么形容她呢。 虚伪? 表里不一? 装? 或是像温希和倪振华一样,认为她上不了台面。 思及此,倪亦南不知为何想解释:“我当时是情绪太强烈又没处发,所以才......现在想想也觉得很幼稚。” 她边说,边观察沉迦宴的情绪。 沉迦宴神情沉静,视线从画上平移开,向她走来。 “我不懂你拉黑我的理由,事都能做,画就让你难以接受。” “我画下值得纪念的moment,你说恶心,ok我回去想了一整夜。” “倪亦南,你是不是觉得我也恶心?” 他步子很轻很轻,几乎没有发出声音,可每靠近一厘,周身阴冷的空气便加剧扩散,胜过寒冬腊月的江风。 倪亦南裸露在外的双臂起了层层鸡皮疙瘩,她扣紧圆润的台沿,手指逐渐发白。 在门外驻足的几分钟里,因为有点紧张,她往嘴里塞了三颗软糖。 发齁的甜味严丝合缝融进齿舌,糖果不知不觉吃完了,现在口腔中只剩一点桃子的酸涩,她感到后牙隐隐发痛,像是长了蛀牙。 “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,我没有说你恶心。” 倪亦南皱了皱眉,纠结地抬起眼,对上他的目光,又瞥开。 “我不喜欢自己的脸在上面,很......很像意淫。” 她说得挺直白,以为他至少会辩解两句,像一般男生一样。 “我承认。” 倪亦南脑子嗡了一下。 “意淫,幻想,宣泄......随你怎么说。我确实很喜欢你。” 沉迦宴走到她面前蹲下,手臂撑在她两侧,抬头看她,“低眉顺眼在妈妈面前示弱扮乖,转身就毁掉她最宝贝的东西,没有一丝犹豫。” “很带劲,我很喜欢。” 脑颅还在嗡嗡作响,眼前一切都变得好遥远,耳畔却异常清晰。 “卖乖的是你,耍小心机的是你,我做的我都敢承认,你呢。” “你敢承认吗。” 音落,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。 倪亦南感到自己上半身被一股难以抵抗的力量推了下去,整个人被放平。待视线清明,双手已经失去自由,被高钉在头顶。 沉迦宴低下身,掌心垫在她脑后:“你敢承认自己的性欲吗。” 倪亦南咬唇偏头。 “你知道吗,百分之八十的男生从小学开始看片意淫撸管,而大部分女生即使成年,自慰后仍然会产生羞愧自厌的心理。” “你想说什么?” “承认并接纳自己的欲望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,如果幻想能让你爽就尽情幻想,自慰能让你解压,就在注意节制的前提下尽情自慰。” 沉迦宴继续说着,嗓音低沉而平稳。 “如果父母常年心理虐待我,我做点损人利己的事又如何?” 倪亦南垂着眸,睫毛轻轻颤抖,在他一番话语结束后,鼻尖忽然涌上一阵酸涩。 但她清楚,那并不是感动。 ...... 双手不知何时被放开了,此刻垂落在腿侧,稍抬腕就能触到他柔软衣料下包裹住的体温。 倪亦南却握了拳。 “你觉得这样做对吗。” 沉迦宴摸了下她的眼尾,“该反思的是施暴者,不是‘我’。” 满是催化剂的氛围中,距离逐渐缩减,感知到他温暖的体温,闻到他颈侧清冽干净的气息。 他瞳孔中的情绪很深沉也很诚恳,令倪亦南产生了一种从所未有过的错觉。 安全的。 她能够抓住的。 终于,倪亦南抬起手,牵了牵他的衣服。 “沉迦宴,我——” 沉迦宴于是低头吻了下去。 21吃蛋糕 安静的午休,门外寂静得连脚步声都没有,只偶尔叁两只鸟雀停留,喈喈叫唤又结伴飞离。 清晰的呼吸声交错缠绕,掺着暧昧的津液,早已分不清谁是谁的,他吻得很深很用力,手掌摸去腰侧钻了进来。 感受到肌肤传来不属于自己的温度,倪亦南手指蜷缩,敏感地瑟缩起来,在他手碰到内衣扣的那一瞬。 理智回笼,收回他颈上的手,还推了他一下:“别,在学校,会被看见的......” 内衣散开。 “门锁着,没有人。” 沉迦宴有一下没一下地蹭她下巴,调情般哑声问,“上次你在我身上蹭高潮了,这次想怎么用我?” “......” 倪亦南捂着胸,撇开头,脸蛋鼓鼓的,“我不想用你。” “是吗。” 沉迦宴懒着声,“可我还挺想被你当玩具的。” “沉迦宴!” “在呢。” 沉迦宴扯着唇,他说宝宝,要坐我脸上吗。 倪亦南震惊,头皮发麻。 “不要,你别这么叫......” “那想我怎么叫?” 沉迦宴很痞气地舔了舔唇角,看见她眼下一片绯红,他低头亲了亲,然后去扯她裤腰,“想坐我脸上,还是我直接给你口?” 倪亦南捏着裤子。 幻想归幻想,春梦归春梦,真来了她还有点扛不住。 然而沉迦宴并没有察觉,他好像完全陷入自己的情绪里。 一种深不见底,让人想触碰,却心生胆怯的情绪里。 “宝贝,会比上次更爽。” 说完,便将她校服推上去,直接含住一边,手掌包裹住另一只,五指收拢又张开留下一圈圈红印。 一直讲这样没荤没素的话,倪亦南觉得他好讨厌,却在他流氓一样的口活中,忍不住将手臂挂回去,哼哼唧唧地喊他名字。 沉迦宴埋着头,喊一声他就嗯一声。 舌尖压下去绕圈打转,刻意去撩拨她挑逗她,要她瑟缩着去推他,说好烦他。 唇瓣在她身上四处点火,沿着肋骨密密麻麻地吻下去,舔了舔腰间那颗红痣,牙齿摩了摩那处软肉,一把拽下她的裤子。 身下一凉,连带内裤一起被褪下,倪亦南神色一惊,连忙想坐起来,可沉迦宴已经屈起她双膝,把脸埋了进去。 他半敛眼尾,眼神直白,幽邃的瞳孔中多了一抹无法自拔的沉迷,原本冷然的气质此刻添了些说不上来的斯文败类感。 很涩。 很坏。 倪亦南却突然反悔,眼眶湿润着说不要...... 早在他亲她时,身体就有了反应,她羞耻地夹起腿,不想他看,却被他脑袋卡住。 “不要么。” 他嗓音淡漠,低着眸,眼底汹涌的暗光被全部压下。 ...... 饥饿太久的人无法拒绝樱桃蛋糕,他会快速拿到眼前,将渴望的热气喷洒在奶油上。 可同时他也具备良好的餐桌礼仪,掏出湿纸巾将手指轮番擦干净,才用指尖轻柔地挑上一团,放入嘴中。 蛋糕便缺了一角。 品尝到新鲜的,甜腻的滋味,空气都不对流了,动作停滞,只想好好感受这一秒。 但天气太热,奶油坚持不了多久,会融化。 奶油散发着香甜的味道,弥漫在鼻息,引诱他快点吃掉。 他抬手,揩了一团奶油在手心,在他掌心温度的催化下,奶油化成了一滩水液,也泛着甜,却是透明的。 他用指尖捻了捻,指腹顿时挂上一层透明水液,恋恋不舍地连缠着,随着他指尖拉远,热液变长变细到几乎透明,最后崩断,溅到他下巴上。 “不要么。” 饥饿的人低语。 “在拉丝。” 他捻起蛋糕上的樱桃,将奶油抹匀在翘立的樱桃上,指腹捏起樱桃搓了搓,硬硬的,不知道熟了没有,是酸的,还是甜的。 掌心的水液频频失控,随着他不断的手部动作,流淌滴落到他腿上,晕开一圈湿痕。 ...... “湿成这样,你让我现在放开你?” 倪亦南动了动嘴唇,看见他下巴上的湿迹,欲言又止,泄力般捂着脸躺下去,眼泪从指缝中溢出。 “我突然,有点害怕。” 她呜呜两声,“你不要看我。” 倪亦南轻轻抽咽着。 她也说不清自己的恐惧源自什么,这样陌生的战栗或许是身体的某种本能反应。 没再多说,沉迦宴单手掌着她大腿,侧头从凹陷的腿根亲了上去。 他的动作很娴熟,层层堆迭着,倪亦南甚至能想象出,自己的身体此时有多么凌乱,他那些动作和表情,又有多么胆大色情。 闭上眼,快感来势汹汹,双手无处安放,忍不住想揪住什么,摸到边上搭着一件校服,顾不上其他,她一把扯过来盖到脸上。 匿在黑暗下,她拧着眉,咬住手指,瞳孔失焦,乱眨。 沉迦宴知道她快到了,抬头看她的反应,就见一件不知哪来的衣服挡住了脸,一把扔开。 “宝宝,要到了吗。” 倪亦南被天花板的光刺了一下。 不知是灯照的,还是被舔的,闭了眼感觉眼冒金星,她无暇应答,只能一个劲地喘,手垂下去被他牵住掌心。 混沌间,她挺起腰,下意识地喊他:“沉迦宴......” 沉迦宴的小蛋糕快要吃到底,剥开粉白色奶油,上面的水果朝四周滚落,糕体却还强撑着不允许自己塌下去。 他往中间咬下最后一口,大口而用力,蛋糕胚里的夹心霎时间喷涌而出。 ...... 22屋檐 那天在沉迦宴家落荒而逃。 因为做了超出自己控制范围的事,不知残局该怎么收,索性避免冲突。 而此刻,在倪亦南清醒过来之后,失控再度给她带来一股强烈的懊恼与尴尬,连直视他的勇气都丧失。 以为能故技重施相安无事,不想在转身的一刹,被拉住手腕。 这次,沉迦宴真的不打算放过她。 “用完就扔,第几次了?” 每次爽完就跑,倪亦南也觉得这行为太渣了点,于是问他:“......你想怎么样?” “和我在一起。” 倪亦南坐在展台上,他依旧蹲在她面前,刚结束那样亲密的事,倪亦南却摇了摇头。 沉迦宴盯着她光洁的额头,像是出了神,随后他舔了舔嘴角遗留的腥甜,声音很低。 “理由。” 他总在找她要理由。 倪亦南没想撒谎,却也不打算和盘托出:“我转来一中很不容易,我不想谈恋爱,只想努力学习。” 似是认为这个烂大街的借口太不走心,沉迦宴神色不太愉快,皱眉要说些什么,倪亦南却忽然抬起眸。 “我们就这样不好吗?” - 整个下午雨势丝毫不减,偌大的校园被笼罩在朦郁的雾气之下。 倪亦南放在伞架上的伞被人拿了,单羽潇说要送她,放学铃响的前一秒就背好了书包,靠在桌上玩手机等她。 “重磅消息我靠!今年一中要拍宣传照,南你又被推上了女主备选。” “啥?”倪亦南完全没听说,这句话里的每一个词都是陌生的,“什么东西?” 前面的徐珩之拎着书包刚准备走,听见她们聊天,立马打转坐回来,拿出手机:“你咋啥都不知道!你自己看看吧!” 倪亦南很懵逼,接过手机扫了眼,几乎是瞬间想起,刚开学那会儿单羽潇给她发过一个链接,说是校论坛,让她抽空看。 “......” 正上方射下一道凉飕飕的视线,她有所感地抬头,对上单羽潇的冷笑:“呵,我就知道你又没看!” “......” “一直没抽到空嘛。”倪亦南心虚一笑。 论坛首页弹出一个票选,单羽潇和徐珩之在旁边你一言我一语。 “一中前年拍过新宣传照,现在还挂官网上呢,大家都以为这帖是假的,结果学生会今天下午开会说了这事,这帖就被顶上来了。” “咱们毕竟是市重点,出镜要求形象、气质、成绩俱佳的一男一女,前年用的叶婧菲和屈喻钦,霸榜两年呢。” “今年如果还是他俩,那根本没必要重拍啊。” “那今年会是谁呢,好难猜呀。” “......” 大家在赌今年会不会有新面孔取代他们。 男生里面,讨论度最高的名字是沉迦宴,女生是倪亦南和邬霜影。 但邬霜影旷课太多天,评论区也有很多人不看好她。 倪亦南退出,点进首页置顶帖。 果然,和十一中一样,也是校花校草评选。这个开贴更早,在开学当天。 还以为重高学风严谨,原来闷着头苦学之外,大家也爱搞搞八卦论坛解乏。 忽然安静下来。 倪亦南归还手机,将笔袋和书本放进书包,瞄了单羽潇一眼:“你这什么表情?” 刚还兴致勃勃地调侃她,问她期不期待,现在怎么愣愣地张着嘴巴。 倪亦南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窗外,只见连绵的雨和疯闹闪过的学生。 “我可能不能送你回家了。” 倪亦南转回来,“咋了?” 单羽潇急匆匆地站起来,满脸抱歉道:“我妈刚刚给我发微信,说家里出事了要我赶紧回家,还发了好几个哭哭的表情,看上去挺急的。” 说着,肩膀被人撞了一下,单羽潇垮着张脸回头。 “抱歉,借过一下。” 目光在对方身上扫视一圈,单羽潇灵机一动:“诶诶诶明湛!你一会没事吧,可以帮个忙不?” 明湛停下来,“你说。” “亦南没带伞,我有事来不及了,你替我送她回家吧。” 23爽吗 倪亦南对明湛的印象还停留在开学第一天帮她俩搬书,然后就是模糊一点的,上午第一节课被老师点起来醒觉,下午第一节课抱着篮球在门口喊报告。 而且周围几个平常关系不错的女孩姜薇、于师师都在。 倪亦南摆手,拒绝单羽潇的歪主意,“不用不用,我等雨小点再走也一样的。” “这雨一时半会估计小不了。”明湛停在旁边,大方坦率道,“没事,时间还早,我送你呗。” “对,时间还早呢!我先撤了嗷!”单羽潇两手搓了搓倪亦南的脸,瞬间溜没了影。 “......” 真的不想麻烦这位不熟的异性,倪亦南又劝说几句,偏他责任感过强,应了就是应了,腿都不带挪一下的。 “真没事儿,你别有负担。” 他如此坚持,暴雨也的确没有转小的迹象,倪亦南作罢,走在前面,听见明湛的声音持续在身后,问她今天下了一整天雨,没伞早上岂不是淋了雨。 “我其实带了伞,中午把伞放在艺术楼那个公共伞架上,然后就……没了。” 明湛半玩笑道:“你知道在学校什么东西最容易丢吗?” 倪亦南回头:“雨伞?” “外卖和雨伞。” ……啊,有道理。 倪亦南立刻就想起之前网上很火的,大学生被偷伞偷外卖的帖。 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生在自己身上,她也觉得好笑。 “也可能是别人拿错了,不过我长记性了,下次还是随身带吧。” 天色阴沉,脱了漆的墙壁上,雨滴连成串往下流淌,深一块浅一块,滴答滴答溅起水花,淌湿过路人鞋面。 明湛抖了抖伞,问她家住在哪。 倪亦南边跨门槛,边回头跟他说话:“挺近的,就在路口前……” 她脚步一顿。 屋檐下立着一道黑色的背影,没有穿校服,宽肩单挂着书包,几乎占满整个门框,显得走廊都逼仄。 那人似乎听见了她的声音,有所察觉地回头。 俩人的目光在潮湿的空气中碰撞了一下,一个如同剪水,一个眸光微沉。 声音戛然而止,明湛疑惑:“嗯?” 沉迦宴敏锐地眯起眼,目光移去她身后,由上至下地把人打量一遍,掠过他手中的伞,落定某人此时因尴尬而有些僵硬的脸上。 呵。 刚刚笑得蛮开心的。 眼睛都弯起来。 怎么不笑了? ...... 没有多余的言语,沉迦宴沉眉,撑起伞,手臂绷起丰满的肌肉形状,薄唇启合,简短吐字。 “过来。” “……” 他的鞋面湿了,裤子也不同程度地洇湿了,冷白的手臂从短袖里伸出来,蜿蜒的青筋上飘了些雨滴没有拂去。 看上去在这里站了很久。 倪亦南心情忽然变得矛盾又复杂。 有种不用和明湛一起的如释重负感,又有种明明什么也没干,却被捉个正着的心虚感。 在原地杵了几秒,她把手插进校服口袋,回头说:“明湛,我…还有点事,就不麻烦你了,今天谢谢你。” 伞面被雨水敲的嗒嗒响,明湛举着伞,敛回视线笑了笑:“行,那你路上注意安全,明天见。” - 空气中泡发着清新又澄净的气息。 雨幕下,眼前的世界变得很模糊,踩着大大小小的水洼,耳畔什么声音都有,唯独伞面笼罩的小小空间内,静得出奇。 倪亦南比沉迦宴矮一个头,抬头时,目光直击他锋利而棱角分明的下颌,和薄而红的唇瓣。 他唇瓣润润的,细看唇角浅浅上扬,大概是平时一张脸冷惯了,这弧度便极难以发觉,更是起不了什么作用。 嚯,原来还是个微笑唇啊。 雨水钻了空,任风黏去他的脸,留下一滴剔透,正巧匀在他上扬的唇角,他舔了舔,露出殷红的舌。 倪亦南眸光一闪,忽然红了脸。 沉迦宴很会舔,舌头柔软,灵活又强势地将她的快感抛高抛低,她承受不住地撑起来,想去看他让他慢一点。 看见他凌乱的短发交错在她的毛发上,而他下半张脸完全隐匿,就像那副她厌恶的画作。 却,仿似成为了能打动她的东西。 谈恋爱是件既麻烦又危险的事,秒秒钟便会将一颗心推陷于万丈深渊。轻易将爱意投射很愚蠢,不计后果对她来说就是深渊。 她一直以来都活得小心又谨慎,从不轻易交付感情。 斟酌至此,理应果断拒绝,但—— 她高潮了。 “直面自己的欲望并不羞耻。” ...... 那一瞬间,脑海中冒出了千百种念头,穷追不舍地逼迫她点头。 而这时,沉迦宴似有所感地抬眼。 他的喉结还在滚动,下半张脸全湿了。 凌厉的棱角变得柔软,眉宇间的侵略却分毫不减,他挑起眼尾,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。 恶劣的,势在必得的。 他掰开她双腿,舌尖缓缓舔过:“这就是我渴望的,是你想要的吗。” 喜欢这种滋味吗。 爽吗,宝贝。 24弄痛 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倏地炸开,噼里啪啦,与雨水融合,失控流淌在肌肤上,由潮热变得湿冷。 雨幕中泛着腥气,不是从他家逃出来那晚,闻到的泥土被浇灌的味道,而是掺杂丝丝甜的,悄无声息地充盈眼前的世界。 然后肩膀一紧—— 汽车鸣笛与周遭人流一并涌进这丝丝甜里,空气流动,世界清晰起来。 倪亦南回过神。 她差点闯了红灯。 “在想什么。” 俩人停在马路边,他直视前方,却好像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。 不知他有没有发现自己失神的原因。 倪亦南盯着路面残缺的斑马线,视线缓慢重新移到他的脸上。 “没有。” “就是,发了下呆。” 他依旧盯着前方,在她话音落地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说话,可倪亦南能感受到他周身的气压。 很低,很冷。 胜过迎面而来的,用力砸在她眼睛和耳朵上的雨加风,她瑟缩肩膀。 下一秒,肩上的桎梏下滑,移至腰间,一个力道过来,她整个人被笼进伞下,撞进他怀抱。 身体紧紧贴合于他的,迎面而来的成了他身上令人无法忽视的气味。 总是令她口干舌燥,呼吸不畅,浑身像长满倒刺一样的葡萄柚味。 怀疑自己是不是对这个味道过敏,侧头呼吸新鲜空气,去压抑身体的异样感。忽然一段很细微的,却像雨滴砸落在伞面上,存在感极强的触感追了上来。 一下又一下。 他指尖轻轻搭在她校服上,规律地轻叩。 如同直接敲击在肌肤上,没有阻隔,好痒好麻,惹得心跳也一下接一下地加起速来。 “倪亦南。” 倪亦南吞咽了一下。 沉迦宴连名带姓地喊她,声音始终没什么温度,动作未停。 “我忘了和你确认一件事。” “希望我和你始终一对一,无论肉体还是精神上。”沉迦宴顿了顿,“如果你有想发展的男生,可以直接告诉我。” 倪亦南默了几秒,抬眸道:“......告诉你就可以直接断掉吗?” 音落,腰肢猛地一痛。 她看见沉迦宴瞬间沉了脸,眼皮下压出凌厉的弧度,瞳孔中的阴森令她发怵。 倪亦南很久没有看到他这么凶的模样,意识到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,解释:“我不是说要断掉,至于你说的一对一,我同意。” 既然提出来了,索性一次性约定好,公平公正嘛,她补充:“如果你有想发展的女生,也可以告诉我的。” “......” 清明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,饱满的唇瓣恣肆吐出柔软的声音,湿润的粉舌若隐若现让人浮想联翩。 说出的话却让人想堵住她的嘴。 沉迦宴凝了她两秒,偏开头,吸了口气,不再和她交流。 冷风呼啸,汽车在雨中奔跑出一道道虚影,漫长的倒计时在一秒一秒的缩减中变了颜色,人潮松动,倪亦南被带着往前走。 穿过这片十字口,转进铺满石砖的人行道,他的手才松了点,倪亦南双手插兜,唇瓣微启。 她不常为自己去解释什么,一是不喜欢,二是觉得没必要。 懂她的人不需要她解释,不懂她的人,她解释也无益。 但此时此刻,不知是不是这一路压迫感太强,她鬼使神差地主动开口:“我和那个男生不怎么熟,今天本来潇潇要送我回家的,她家里突然有急事,就随手抓了个有伞的同学。” 毕竟不是什么正当关系,她也不想显得自己好像多在意,于是又洒脱道:“既然说到这个话题,不管你有没有误会,我觉得还是提一下比较好,比较公平。” ...... 躲进楼道里,沉迦宴按下伞柄上的按钮,伞面歘一下收起来,爆开一圈水花,洒落在干燥的水泥地面。 目光掠过他冷峻的下颌,湿透的衣服,和湿淋淋往下在滴水的手臂,倪亦南转身,往上走。 很快后面有脚步声跟上来,声音黏得很紧,她摸着口袋里的东西,食指在塑料包装上摩挲过一次又一次。 在第二叁楼之间的平台上,她停住脚步,身后的脚步随之也停住。 转身,拿出来递给他。 “你擦一下唔......” 餐巾纸掉到地上,她后退几步被压到半截短的铁栏杆,沉迦宴抵着她的后脑,两指掐住她下颌,舌尖强势地钻了进去。 她张着嘴,被迫承受他带着情绪的吻,手指紧紧攥住他潮湿的衣角,幸好天色灰蒙,他们动作不大,声控灯没有亮起来。 才得以让这一狭小空间变得隐秘又缠绵。 好半晌,沉迦宴才放过她,黏腻地分开彼此拉扯交磨的唇瓣。 他轻喘着气,嗓音很哑,贴着她鼻尖。 “如果你今晚和他共伞,那么那些肢体接触都会发生在他和你身上。” “我不觉得公平。” 倪亦南也在喘,因为他吻得太用力,脸颊红透了,眼睫在颤,手里还捏着他的衣料,身体发软地撑在他臂弯上。 她的衣服被他弄湿了,脸也被他弄湿了,她掀起眼皮,眸光也有些湿润,拖着软绵绵的音调,不高兴地说这些都是他的臆想,那他想怎么样嘛。 他就低下头来。 解开她领口叁颗纽扣,偏头从颈侧舔吻了下去,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肌肤上。 好烫。 好痒。 倪亦南瑟缩着去躲,被捏着后颈转回来,动作一如既往的强势,他的唇一点一点碾磨下来,沿着肌肤纹理,留下一串酥麻。 倪亦南仰着下巴,不断分泌出的唾液被她咽下去,咬唇不让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,可体内潮热的异样感愈发难以抑制。 忽然她感到一阵钝痛,敲击在她脆弱的骨头上,持续了四五秒那样久。 坚硬的触感变得柔软,他收起牙齿,在那圈咬痕上用力吮了一下,然后移上来重新咬住她的唇。 弄痛她。 “这样才公平。” 他哑声说。 25转校 邬霜影正常返校后,为表达感激,特意问了倪亦南的时间,邀请她去江边吃米叁法餐。 说她想的话,可以喊上她的朋友一起。 出门得征求温希同意,温希通常不会同意。倪亦南时常想不明白,明明自己是她亲生的,却要遭到她这样糟糕的对待。 于是她照温希的排班表玩了个时间差,只要保证转钟之前到家就好。 约好单羽潇后,在手机上回复邬霜影,看到半小时前的未读。 沉迦宴:【来吃饭。】 “......” 这句话完整版是:晚上来我家吃饭。 可能懒得打字吧,发了几次之后就缩减成这样。 每次去他家都要被他按在不同的地方舔,就算不舔也要亲很久,倪亦南敲键盘。 【邬霜影今天约了我和潇潇。】 【下次吧。】 上课铃拉响,在老师踩进教室的前一秒,她发送打好的文字,手机塞进抽屉,全神贯注投入课堂。 中途,数学老师叫拿出上周周考的试卷。试卷今天中午刚发下来,她还没来得及收进去,就压在桌角那摞书上。 余光中倏然多了两道人影,她边抽试卷,边扫过去。 半黄半绿的枫树下,少年身着全套校服,衣领扯得严整,远远望去,给人一种光风霁月,谦恭有礼的叁好模范生的气质。 和他并肩的是年级主任,看方向是往办公室去。 讲台上,老师背过身在黑板上画图,倪亦南低眸,拿出手机快速瞄一眼。 没有信息。 - 放学后,邬霜影家的司机把叁个小女孩送到餐厅楼下。 倪亦南问她是不是真的解禁了,不要没放几天又像小鸟一样被关进笼子。 “我房间的监控、锁什么的全拆了,我哥现在每天起老早了,亲自送我上学。” 听着更像监视了,不过是把冰冷的机器换成了有温度的眼睛。 但她看上去真的挺开心的,倪亦南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。 “你到底咋跟迦宴说的,他好像比我想象中的嗯……还要听你的话。”邬霜影好奇地问。 “你啥时候找的他啊,咱俩跟连体婴似的。”单雨潇抬了抬眼皮,“哦我想起来了!是不你问我艺术楼怎么走那天?” 落地窗外辉煌的江景,令倪亦南对自己此时落座于五十二楼的高空有些不真实。她没来过如此高端的场所,吃不惯这些漂亮菜的口味,身上还穿着与这家餐厅氛围格格不入的校服。 刚刚邬霜影点菜时她瞄了眼菜单,一道菜的价格抵得上她一个月生活费,突然想起沉迦宴扔了她的饭,眼都不眨就给她转两千。 这才是他们那个阶级的人真正的消费水平,和惯常去的场所,如果不是他转来一中,可能这辈子他们唯一一次见面的机会就是,她兼职来这里打工问一句“先生,需要点什么”。 “嗯……就是你的原话,我替你转达了一下。”倪亦南说,“拜托他让你哥哥别关你了。” 邬霜影凝神望她,显然在等她继续,但倪亦南已经说完了。 “就这?”邬霜影瞪大了眼。 “那我弹的那些电话、语音,他轻描淡写一句‘与我无关’就屏蔽掉的微信算啥?” “......” 就? 倪亦南抬手摸了摸锁骨,怎么感觉,还蛮不容易的...... 一些过程不好铺陈,倪亦南也没那意思,讪笑着打马虎眼绕过这个话题,问他们为什么要转来一中。 “我是跟沉迦宴来的,至于沉迦宴……”邬霜影蹙眉回忆,“我记得他好像是犯了什么错,还挺严重的都闹进警察局了,就被他爸罚来吃苦了。” “盛停泊当时好像跟他一起进的局子,就也被流放了。” 单羽潇:“所以那栋楼真的是沉迦宴他爸捐的?一栋楼塞进来你们仨?” “前半句是真的。”邬霜影摇了摇高脚杯,猩红的液体绕杯壁缓缓摇荡,她轻抿一口,“我是求哥哥来的。” “谣传啊。”单羽潇拱了拱旁边安静咀嚼倪亦南,“南南,凌叔叔也太神通广大了吧,这都能给你塞进来?” 一中严进宽出。 不只单雨潇,班上很多同学都隐晦地问过她,都被她模棱两可地应付过去。 不是她藏着掖着。转来之前,温希特意叮嘱过千万不要在外面乱讲,一传十十传百,别到时候传歪了牵连到人家大老板。 说的老严重了,恨不得她一下收不住嘴,老板直接铁窗泪。 应该有夸大的成分,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倪亦南就真没说,连单雨潇也瞒着。 就是现在当着明确表示自己走了后门的邬霜影的面,她也只能说一句具体的她也不清楚,妈妈没告诉她。 26冰美式 很快,高叁年级进入月考倒计时。 这段时间,倪亦南可谓是睡眠严重不足,课间正趴着补觉,陡然被同学摇醒,通知她要拍校园宣传照。 办公室聚集了几位老师和年级主任,以及宣传照的另一位主角。 他悠闲地插着兜,在听他班主任讲话,听见这边的动静,侧头瞄了一眼,两人视线对上。 可能是在画室的话起了作用,越到考试周,他就越安静,虽然这几天没怎么骚扰她,但存在感依旧拉很满。 不定时的,她桌上会多出一些吃的喝的,起初以为是哪个追求者,全分了。 直到有一次,徐珩之默默还回来,鼓起勇气问了句:“可这是沉迦宴给你的啊。” “刚刚午睡,沉迦宴从窗户那塞进来的,我亲眼看见的。”徐珩之指着盒子上的logo,“而且他们家慕斯每日限量,卖很贵,每天都排长龙。” “你真不吃啊?” “不吃我可吃了......” 倪亦南夺过来:“你还看到过其他吗?” “呃,之前你给单羽潇的巧克力牛乳、抹茶生巧还有果切什么的,不过是他那个朋友送过来的。”徐珩之一拍掌,“哦还有一次!那杯星巴克你记得不?那个是沉迦宴一大早放你桌上的,我都没敢问你,怕你觉得我八卦......” ......星巴克? 倪亦南想起来了。 上周二晚上,她在房间挑灯夜读,沉迦宴不知通过什么手段得知温希上夜班不在家,借口说有东西要给她。 一开门就亲上来,推推搡搡的,两个人就缠到一起,差点擦枪走火。 最后是提醒她必须睡觉的闹钟打破黑暗中的旖旎。 接吻声骤停,呼吸急促。 倪亦南按住睡裙里的手,扯上肩带从他腿上下来,打开灯,问要给她什么。 沉迦宴不知从哪变出一沓试卷,是数学精专题和套题。 离开前揉了揉她的脑袋,让她早点睡觉。 闹钟响的时候已经两点,于是第二天她成功起晚了,匆匆忙忙赶去学校,看到桌上放着一杯冰美式,救了她半条命。 ...... 倪亦南回过神。 所以现在,她和沉迦宴两个转学生,要一起拍一中宣传片? 这段时间倪亦南一分钟恨不得掰成十份用,下课屁股都不带挪一下的,埋头就是学,哪分得出精力拍这些。 “老师,要不您再考虑一下,一定有比我更优秀的同学。” “这是学校综合考虑之后给出的结果,宣传照嘛不能总是同一个人拍,你就是今年的最佳人选,要挂上一中官网的,多光荣啊。” “......” “我之前拍过其他学校的,现在又拍一中不太好吧。” “这不更说明一中在教学资源上更胜一筹吗。” “可是马上月考了,我可能抽不出——” “很容易的,就几张公式照,你俩的颜值连妆造都省了,咔咔几分钟就能结束。”瞧她表情不太自然,主任以为她紧张,拍拍她的肩安慰,“放轻松放轻松。” “......” 倪亦南沉默了。 主任以为她被说服,转头喊:“沉迦宴同学呢,有没有问题?” 正在说话的班主任停顿一下,沉迦宴侧头:“没问题。” - 这一消息很快在校园传开。 第二天中午,负责人梁老师在学生会挑了两个骨干,把大家聚在空办公室开了个短暂小会。 “今年有点特殊要拍两组,一组校服,一组正装,这是脚本。” 脚本很细节,标注了场地、对应服装以及注意事项。 倪亦南没有放太多精力在这事上,快速浏览一遍,就塞进抽屉最下层。 直到拍摄当天,明湛举着相机,录下光影下她专注学习的侧脸。 “咔嚓咔嚓”,连续的快门声打断倪亦南的思路,抬头看到相机后一双俊朗的眉眼。 “今天下午就要开拍了,在这之前我想拍一下你认真学习的画面用作素材,你不介意吧?” 倪亦南摸了摸鼻子,其实不太愿意,但想着人家也是为了工作,摇头说没事。 拍摄小组请了半天课假,梁老师领着四个学生在学校各个地标架机打卡。 主任坚持要求素颜,于是两人底都没打,顶着惯常的学生装扮就上了阵。 不过在上阵前,倪亦南被按着涂了个唇釉。 “相机超级吃妆,其他的可以没有,气色不能没有,你淡淡涂一层就好。” 单羽潇特意选的色号,颜色柔和偏暖调,很适合倪亦南。 俩人表现力很足,轻而易举在镜头前展现一张无可挑剔的面容和表情管理。 见过数不胜数好皮囊的摄影师忍不住感叹:“你们学校有你俩真了不起啊,这脸太适合大荧幕了,小美女小帅哥有没有兴趣做模特?” 今天太阳有点大,摄影师一开始闲聊,沉迦宴就径直往树荫底下走,坐那石凳上,背抵着石桌,蹙眉闭眼,满脸就写着好热好烦好几把想走人。 唐择乐呵地笑:“大哥,你上哪儿挖人来了?” “又不白嫖!我给钱的!”说着,摄影师掏出名片塞给倪亦南,“勤工俭学嘛,有意向联系我哈,帮我给那帅哥一张。” 倪亦南瞅了眼名片上的内容,收进口袋。 一板一眼的公式照很快拍摄完毕,第二套在艺术楼拍摄,放在内页,姿势相对可以自由发挥。 一行人扛着大包小包往那边走,倪亦南不好意思空着手,帮忙去拎地上的工具包,刚有弯腰的动作,怀里就扔来一个手提袋。 沉迦宴拎起工具包,从她身边擦肩,轻风裹着他惯有的香气飘来。 “没手了,帮我拿着。” 27正人君子么 时间还很充裕,大家在一楼做准备工作,梁老师让他俩别慌,换完衣服可以找个空教室坐会。 倪亦南打算去卫生间换衣服,但沉迦宴的衣服还在她这,刚刚好像看到他上了楼梯。 倪亦南掏出手机,问他在哪,手在键盘上敲,他的消息登时弹过来。 沉迦宴:【202。】 沉迦宴:【上来。】 “......” 这次来便轻车熟路许多,这一层好像都没什么人,静悄悄的。 门没锁,她敲了敲,推开。 里面散着充足的冷气,窗帘都闭着,一点阳光进不来。 沉迦宴倒是很悠哉,靠在椅子里,两腿岔开,眼睛闭着,脑袋往后仰,露出锋利流畅的下颌线,阴影面折下去隐进洁白衣领。 像一幅精致又立体的画作。 “你在这干嘛啊。”倪亦南把手提袋递过去,“你的衣服。” 沉迦宴不接,嘴唇动了动,“累。” “......” 倪亦南皱起脸,她比他多拍一组单人照都没喊累呢,走过去,手提袋放他旁边。 沉迦宴睁开眼,去看她。 “我给你放这。” 放下就走,沉迦宴把人拉回来,颠了颠腿,没什么正形,“坐上来。” “......干嘛,大家还在楼下等着呢。” 沉迦宴点头,把她又拉过来点,拉到两腿之间。 “那抱一下。” 也没等她答应,就两臂一环,给人圈住了。 脑袋贴在她小腹上,贴得特紧,倪亦南呼吸一凝,下意识就吸肚子,推他,但没推动。 沉迦宴很安静,没说话也没动手动脚,老老实实抱了两叁分钟,倪亦南盯着时间,又去推他:“可以了吧。” 沉迦宴放开她,大喇喇靠回椅背上,仰着头瞅她,微蹙眉,“这么积极,不是不乐意拍么。” “所以才想赶紧结束啊。”倪亦南说着,拿起自己的衣服往外走,还不忘催促他,“你快点换好下来。” “你去哪?” “卫生间。” “......” 沉迦宴叁两步走到她前面,咔哒一声给门锁上。 倪亦南傻眼。 沉迦宴懒着声:“在这换。” “......” 这怎么换啊,他在呢,一点隐私都没有。 倪亦南:“......嗯,我还是去卫生间换吧。” “那地方又脏又小,全是细菌,你衣服脱了放哪?” 沉迦宴盯着她的嘴唇看了几秒,手指微动,灯灭。 “就在这。” ...... 视线一瞬间变得很暗,连环境都显得陌生且没安全感,倪亦南没有立刻脱衣服,抱着衬衣在那磨时间。 捱了将近两分钟,身后才慢慢响起一阵窸窸窣窣,知道是他在换衣服了。 那么,应该不会突然开灯吧。 倪亦南先把裤子脱了,换藏青色百褶裙,裙子不长也称不上短,刚好卡在膝盖上面十公分的位置。 然后拉拉链,脱外套,双手交错捏着短袖衣摆,正要兜头脱下,背后的动静戛然而止。 周围一切瞬间沉了下来。 手指紧了紧,她问:“你换好了吗?” “嗯。” “哦。” 安静须臾,彼此都没有出声,他人也像静止了,倪亦南听不见任何声音,无法由声判断他在哪,离她多远。 于是感官被放大。 “沉迦宴。”倪亦南不放心地提醒,“你不要突然开灯。” 他绝对做得出这种事。 “知道。” 又捱了一会儿,确认他真的真的——或许应该大概不会突然开灯之后,倪亦南火速脱下短袖,拿起桌上衬衣往身上套,压到一旁装衣服的塑料袋,发出不小的噪音。 以至于没有听见附近正在逼近的脚步。 等她感到一具赤裸又火热的身体贴合上她的背脊时,为时已晚。 手里的衬衣只套了半只手臂,愣了好一会才想起去躲,她胳膊肘往后捅他腰,力道挺重,捅得沉迦宴闷哼了一声。 沉迦宴半点不躲,喘在她耳畔,双臂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。 “打人还挺疼的。” “......” 倪亦南就又去捅他,这回沉迦宴直接连她两条胳膊都圈进来,倪亦南彻底动弹不得。 “笨蛋。” “任何人你都无条件信任吗。” 唇瓣有意无意地剐蹭到她耳朵,倪亦南觉得他故意的,在他怀中扭了扭,反驳说才没有。 “那为什么相信我会对全身赤裸的你无动于衷?” 倪亦南负气道:“以为你是正人君子。” 沉迦宴没说话,咬了咬她的耳朵,听见她轻呼两声,放手。 倪亦南迅速拢起袖子继续,不想那宽大的掌心重新覆上来,搂着她的腰肢把她翻了个面。 彼时,衬衣已经穿好,只差系好胸前纽扣。 但,沉迦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。 ...... ...... 或许是在黑暗环境中待太久,瞳孔适应之后,慢慢能看清她瘦瘦窄窄的身形框架,比周围黑色的背景要更深一点。 因为慌急,她的动作显得有些手忙脚乱,像游戏里的卡通人物,很可爱。 只是腰太细,胳膊也细,轻轻一拧就有断成两半的风险。 目光由着那影影绰绰的黑影游走变化,最后拢上衬衣,娇娆的曲线彻底被挡住。 沉迦宴太阳穴跳了跳。 正人君子么。 他从来不是。 28撸射 “唔嗯……” 黑暗的空间里,肉体摩擦发出的声音之外,交替着少女极压抑的呻吟。 她双手被禁锢在背后,被人一只手锁住往后拽,力道并不重,却足以令她挺起胸膛,将双乳喂到嘴边。 而他另一只手伸进裙子,从臀侧摸上去,手掌停在尾椎骨,往下压。 异常用力地,往下压。 湿濡的软体沿着锁骨往下,在胸口肆意横行,倪亦南起伏着,感到胸口有什么东西被掀开了。 被更为柔软的,潮热的包裹住,然后她的手被放开,腰肢瞬间过电般塌下去。 “......不行。” 她撑在他的胸膛喘息,他没穿上衣,手直接按到他硬邦邦的胸肌上。 被他弄了那么多次,倪亦南第一次这么直接的摸到他,脑海中不为人知的邪念瞬间跳脱出来。 饱满而结实。 手感比看上去带劲,忍不住想用力捏一捏。 但她有点不好意思。 而且才刚说完不行。 倪亦南手掌搭在他胸口,食指轻抬起,用几乎微乎其微的力道按了按。 “行不行?” 沉迦宴从她双乳间抬头,忽然这么问了一句。 倪亦南眨眨眼,撤回手,心虚地嘟囔:“......什么行不行。” 沉迦宴按住她的手,也摁住她的臀,恶劣地往上顶了一下。 “嗯......” “硬度。”他说,“行不行?” 倪亦南哼唧一声,脸通红,咬着唇,害羞不讲话。 沉迦宴便覆上她的手指,带着她往下,像他之前亲吻她的身体一样,指尖从喉结一点一点往下...... 感受他吞咽时带去的波动,喘息时带去的起伏,标准又完美的腹肌块,指腹碾过一层层沟壑,最后他包裹住她的小手,手指交错带着她解开皮带,裤链。 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,倪亦南后知后觉感到恐慌,想临阵脱逃,沉迦宴却不允许。 内裤边被拉下来一点,再一点......倪亦南羞赧偏过头,恍然想起没开灯。 可为什么,还是像亲眼看见了一样。 她僵着一动不敢动,沉迦宴凑过来亲她下颌,在她耳边哑声启唇。 “我,我不会......”倪亦南磕巴道。 接着,她的手重新被牵引到那硬物上,五指收拢,握住,上下套弄起来。 她的手心很软,没有一点茧,恨不能连骨头都是酥的,沉迦宴呼吸有些沉,腾出一只手把她往怀里抱,让顶部能戳到她的小腹,一手带着她动,一手去招惹她。 ...... ...... 过了好久。 电话轮番响过叁四次,倪亦南浑身湿淋淋的,已经在他大腿上高潮过一回。 在她双手握住,拇指指腹压着顶部摩擦一圈之后,他闷喘了一声,嗓音开始变得黏。 比以往任何时候,哪怕是在这里给她口时,都要缱绻得多得多。 倪亦南手酸到不行,有点不开心了,但沉迦宴吻着她的下巴,一边带着她的手提速,一边说宝贝做得很好,再坚持一下就好,辛苦宝宝了。 做这种事哄骗她时,就显得他特别温柔。 末了,倪亦南喘着气,唇瓣被吸得麻麻的,神色略有些僵硬地望着自己手上的液体,以及胸前的泥泞。 愣住。 倏地,肩膀一沉。 一团黑色的毛茸茸的头颅压上来,唇瓣挨着她肌肤动了动,很黏很哑。 “倪亦南。” 倪亦南有点没反应过来,呆呆地“嗯”了一声,尾音上扬。 沉迦宴收拢臂弯,不留半丝缝隙地抱紧她,脸埋进她颈窝,很用力地吸了一口,“好舒服,谢谢宝宝。” 身体没有阻隔地贴到一起,乳尖蹭得有点痒,倪亦南咽了咽口水,脸颊发烫。 她用干净的手指去戳他,轻声说:“他们在催了......” 又过半晌,沉迦宴终于抬起头,窸窸窣窣地在捣鼓什么,随后一股淡淡的酒精味在空气中弥漫开。 沉迦宴摸出一包湿纸巾,替她擦干净胸口,小腹,还有下巴挂上的两滴。 29拍摄 下楼之前倪亦南去卫生间补了下口红,沉迦宴在外面等她。 出来后,倪亦南盯了他几秒,有点崩溃地勾勾手:“你低一点......” 沉迦宴俯身。 倪亦南扣着他下巴,把他嘴上沾上的口红都擦掉。 在202耽误不少时间,倪亦南为了避嫌先下楼,让沉迦宴缓两分钟。 沉迦宴很叛逆,偏要跟她前后脚。 十分钟前梁老师被同事叫走,楼下只几个男生围着在吹牛,见着主角登场,立刻又忙活起来。 小助理在一楼的小画室给沉迦宴拍单人组照,摄影师盯着两人看了会,凑到倪亦南跟前,狐疑道:“你俩一起消失又一起出现,咋?他肚子不舒服,你也不舒服?” “啧啧,光天化日,血气方刚啊,你俩待上面干啥呢?小心我告你们老师。” 明湛给摄影师肩膀来了一拳:“能干什么,你说什么呢......” “没说啥啊,哟,妹妹脸怎么还红了。”摄影师呵呵笑两声,“小小年纪——” “你笑什么?”倪亦南打断他。 摄影师一噎,随即两手一摊,一脸正色去问明湛:“我没笑啊,我笑了吗?” 明湛:“笑了,而且笑得很猥琐。” 转去问唐择。 “......”唐择挠挠头,“呃,哥你确实在笑。” 摄影师摆摆手:“害,开个玩笑嘛,妹妹别这么认真。” “你的玩笑很冒犯,指向性很强,除了你有人觉得好笑吗?” 她的神情和语调都很平静,边上两人愣了下,明湛眼睛黏在倪亦南身上,张嘴:“我觉得不好笑。” 拍摄才到一半,不想中途闹僵耽误收工,倪亦南皱着眉往边上站了点。 摄影师拱了拱一边的唐择,企图进行眼神交流,唐择不搭腔,一脸“自己的烂摊自己收”的表情。 摄影师只好跟过去:“哎哟别生气,不好意思啦妹妹,我们和成年人打交道久了,顺口了,忘记你俩还是小朋友,真对不起啊。” “对不起什么。” 沉迦宴那边拍摄完,过来就听着后半句。 没人吭声,个个面部表情还蛮丰富,小助理抱着相机过来,也感受到氛围的微妙。 “咋了这是,都啥表情?” 唐择低头看手机,明湛耸耸肩,表示啥也不知道。 小助理看向倪亦南和摄影师。 倪亦南面无表情,摇头说:“没什么,拍下一条吧。” 沉迦宴掀着眼,视线从倪亦南脸上移开,慢悠悠地扫向摄影师。 摄影师回避,若无其事道:“对啊,没啥,都等着你们结束呢。” 之后,摄影师没再嬉皮笑脸,举着相机咔嚓咔嚓,仅剩的交流只存在于工作相关。 人挺低俗,专业素养确实一等一,梁老师一直没来,一些姿势都是他教摆。 本以为小女孩生气是因为他乱点鸳鸯谱,人是真不熟,毕竟刚刚拍校服套时,也没见有什么互动。 但渐渐的,在相对自由且轻松的艺术照之后,两人的默契就藏不住了。 他俩可能还没意识到,但相机里闪过的每一帧,都记录得无比清晰。 比如现在在琴房。 他只说了一句摆出四手联弹的感觉,动作美观一点。 沉迦宴将琴凳拖出来,坐下,掀起琴盖,倪亦南坐去他身边,两人默契地把手放去黑白键上,指尖下压时拼出一道和弦,意外的和谐又悦耳。 好听不是关键,关键是仅对视一眼,没有任何交流还能这么好听。 摄影师嗅觉敏锐:“这样,你俩合奏一段呗,自然美观一点,我来抓拍。” “还要合奏?老师没说啊。” 倪亦南搁在琴键上的手指蜷缩起来,老师没说脚本也没标注,怎么还带突然拔高的。 “是这样的哈,拍摄通常有些意外,临时改计划这都很正常的,你俩都会吧?” 倪亦南:“会一点吧。” 等她应了声,沉迦宴才出声:“来。” “来来来!一点两点都没事哈。”摄影师冲小助理使了个眼色,后者瞬间会意,掏出手机。 琴房光线不大好,唐择在侧面举反光板,明湛被挤到后面:“没排练过不好弹吧,这快放学了来得及吗?” “我看他俩蛮有默契的,刚刚那声多好听啊。”摄影师不以为然,想了想说,“......嗯会一点......不然就路小雨?” “正好妹妹弹女生部分,一只手就行,还简单。” 沉迦宴偏头,看向身边的女孩:“我不是很熟,先摸一遍?” “好。”倪亦南快四年没碰,手生得不行,曲子不难,依着记忆里的旋律,纤白的指尖在琴键上走过一遍,没出什么差错。 “这不配合得蛮好嘛!来正式的嗷!背打直,切记动作美观!” 摄影师举着摄像机,两个人配合得非常默契,像排练过无数次,圆满收场。 梁老师姗姗来迟,恰好赶上拍摄结束。摄影师赞不绝口,老师也挺满意,拉上倪亦南一起看照片,还夸两人颜值势均力敌。 倪亦南瞥了眼门口打电话的沉迦宴,收回视线时,无意和对面的明湛撞上。 他坐在单人椅里,握着手机,屏幕亮着光,但眼睛注视在她身上。 似乎盯住她许久,像在发呆,又像想事想入了神,四目相对之后他瞳孔像是有了聚焦,瞬即闪躲开。 梁老师的事还没处理完,没多久又离开了,很快放学的铃声响彻整个校园。 “照片到时候要拷给你们学校,估计一个星期左右。”摄影师边收工具,边试探,“要不单独给你俩拷两份?不收钱。” “别问,问就是要。”唐择低头收架子,转眼一看就他一人在忙活,“明湛人呢?这个逼一打铃就溜?” “......” “小唐,你一会儿把我联系方式推过去,小帅哥小美女有兴趣的话,以后可以找我约拍哦。” “......” “多少钱?” 单羽潇拎着倪亦南的书包找来,后面还跟着盛停泊。听了这句,她顺嘴一问。 “他俩的话,免费。” “......”单羽潇白眼他,“我是问你准备给多少,我南之前可是拍过平面的,一次四位数......” “......” 听得倪亦南脑仁疼,拽了拽她,阻止她继续吹牛,“走吧,回家吃饭了。” 不远处的假山后面,一个人影一闪而过,被假山掩住,倪亦南无意瞥到,没看清正脸,但身影好眼熟。 这时,盛停泊搓搓手,挤去他们中间:“迦宴,林阿姨今天做了啥菜,让兄弟蹭一顿呗。” “清炒苦瓜,拔丝胡萝卜。” “不是吧,你已经沦落到每天只能吃这些?” “是不你爸又限制你消费了?缺多少跟兄弟说,兄弟养你啊!兄弟舍不得你受苦......” 盛停泊喋喋不休,单羽潇出声怼他,发现身边人心不在焉,视线随她看去。 “你看啥呢?” “......嗯?没什么。” 推搡间,其中那个男生被推出来,只一瞬又掩回去。 注意力从假山背后收回,倪亦南回忆跟男生拉扯的女孩,看向走在前面的少年的背影。 貌似是在画室向沉迦宴表白的女孩,那时听他叫...... 叶婧菲? 30逗猫 倪亦南被沉迦宴捞去家里吃饭。 他说阿姨今天做的全是她喜欢的菜,还连带报了几个她无法抵抗的菜名。 上次落荒而逃的场面还历历在目,人都闪到门口了,书包忘在沙发上,尴尬地折返回来,轰一声关上门,留挥之不去的尴尬在沉默中嚣张爆开。 倪亦南未雨绸缪,这次让沉迦宴先上去,她回家放书包。 沉迦宴没上楼,替她拉开了门,就站在门口等。 好像她不出来,他就不走了。 倪亦南:“......” 踏入玄关,隐约听见厨房传来水流声,以为水龙头忘了关,她赶紧跑过去,刚迈出两步。 “回得正好,洗了手过来做事。” 吓得倪亦南瞠目,慌忙冲门外人摆手让他离开,边还维持镇定的声线:“哦,马上来。” 门外人不仅不走,还在她来关门时一把拉得更开,对她勾了勾手,启开嘴唇,无声吐出两个字。 吊儿郎当的,从头到脚就写着使坏两个字。 倪亦南摇头。 温希坐在水池边的小板凳上,背对着厨房门,回头看见她傻愣愣站着一动不动。 “你站那干嘛呢,你这穿的什么东西,裙子这么短?你校服呢?” “......” “学校今天有活动,这是统一服装。”倪亦南不是很想多说。 “什么活动,家长群怎么没通知,这衣服要不要钱啊......”温希嘟囔着,边拿出手机点进屏蔽已久的班群。 倪亦南:“免费的。” 闻言,温希打量了她会儿,说:“哦,书包放了过来剥蒜。” 倪亦南抿唇,咬着口腔里的软肉往房间走。 “咚咚。” 大门被叩响。 倪亦南吸气,一颗心提到嗓子眼,书包还没放稳,快步跑出来:“有人敲门,我看看是谁!” 彼时,沉迦宴已经穿上校服外套,拉链拉到最上。 她弄出开门的声响,同时用几乎气音的音量:“你到底想干嘛,赶紧走!” 沉迦宴学她用气音:“亲我一下。” 神经病啊! 当着她妈妈的面提这种要求! “别闹了......”倪亦南把人往外推,两只耳朵竖得像只兔子,留神厨房,“快走快走。” “谁啊?”温希围着围裙出来,手里还握着一截莴笋。 倪亦南弹射式躲开,而沉迦宴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,恭谨道:“阿姨,我住您楼上,我们家衣服好像掉您家了。” “诶,你也是一中的?”在他说话期间,温希不动声色把人打量一番,笑问,“小帅哥,你掉的什么衣服?” “白色短袖。” “白色短袖。”温希手是脏的,于是使唤倪亦南,“你去阳台看看。”转头亲切道,“你等一下哈,我让我女儿去找了。” “......” 哪有什么衣服啊,张口就来。 倪亦南撇撇嘴,随手取下一件白T,回来时温希已经回到厨房择菜,听到脚步声问。 “嗯,找到了。”倪亦南应。 沉迦宴抱臂倚着门框,似笑非笑,睨着她走向自己,从她怀里接过衣服,展开一看,挑了下眉:“你的?” 刚才那幅品学兼优的模范生姿态全然消失。 “谢谢”两个字却字正腔圆。 倪亦南白他一眼,关门。 沉迦宴就犯起浑,在她伸手来拉门把时,顺势一拽,掐住她的后颈吻了下去。 “唔——” 倪亦南睁大眼,心惊胆战,双手握拳揍上去。 他说亲一下那就是亲一下,吮着她的唇珠用舌尖勾了一下,就分开了。 倪亦南的拳头还没落下,又收回去擦嘴,皱巴着小脸重新握上把手,他又得寸进尺地压下来。 跟逗猫似的。 沉迦宴低颈在她唇上碾了碾,又亲她睫毛,低沉的嗓音压在耳边,说口红是巧克力味的,宝贝今天好漂亮。 ...... 镜子里,脸上的红晕还没消,倪亦南抬手碰了碰唇,麻麻的,还在发烫,嘴角晕开的一点红被她揉开。 压下无法平息的心跳,直到完全看不出异样,她才进厨房。 “刚刚那个小帅哥跟你一个学校的?” 倪亦南拿起一颗蒜开始剥,含混着:“应该吧,没见过。” “我看他蛮有礼貌的,白白净净气质又好,一看家境就不一般。”温希一边切菜,一边用余光瞟她,“上下楼,有机会接触接触,对你没坏处。” “对我有什么好处。” “你是真钝还是读书读傻了,你妈我像你这个年纪早就出去打工了,年轻美貌是资本,这个时候不抓紧利用,以后就只能嫁给你爸那种......” “......” 又来。 倪亦南深吸一口气。 指甲陷进蒜瓣,涌上来一股难闻又冲鼻的,她讨厌的味道。 猝不及防的吻带来的惊心与悸动被尽数抹平,被一种难过,却不能用“难过”轻易带过的情绪蚕食。 水流冲刷指缝里残留的蒜沫,可味道经久不散,倪亦南憋了好久。 “我不会变成你,不会怨天尤人,更不会和没担当的男人结婚。” 言毕,捡起池子里带泥的菜,水流开到最大,淹没厨房所有刻薄的声音。 31喜欢 咚咚咚。 咚咚咚。 油烟机的镜面映出一双瞪得可怖的眼,那双眼二十年前曾明媚勾人,却被时间和阅历蒙上一层浑浊。 斥骂噎在喉咙,被敲门声打断,温希把菜往池子里一扔,溅起泥水在倪亦南的白衬衣上。 “真是翅膀硬了长本事了!你给我好好看着锅!” 温希离开后,倪亦南关掉水龙头,火开最小,竖起耳朵。 房子很小,很容易听见外面的对话。 “对,住在楼上,要是不嫌弃的话,可以尝尝。” “你太客气了,举手之劳,这怎么好意思。” “没事的,还要感谢你之前做的芝士蛋糕,我家小孩特别爱吃,赞不绝口。” “是吗,我有空下次再做点,让我女儿送上去!” 只见温希的身影在餐厅和玄关来回,手里的菜一盘接一盘。 倪亦南挪步到冰箱旁边,这个角度能瞥见饭桌上多出的几道家常菜,是沉迦宴报的那些菜。 是林阿姨不厌其烦从她嘴里问出来的,她爱吃的菜。 凌恪和凌远在家时,餐食通常就着他们,不在家,温希就弄些简单的自己爱吃的菜。 亦南喜欢吃什么,外婆曾在饭桌上问过一次。 在那之前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,她没有“我喜欢”的意识,自然而然花了些时间思考,所以回答慢了几秒钟。 “做什么吃什么,桌上这么多菜不够她吃吗?妈你别惯她。” 倪亦南就闭了嘴。 喜欢吃的东西也成了无人在意的秘密。 家里貌似没人知道她喜欢吃的菜,没人知道她不喜欢葱姜蒜,没人知道她喜欢运动。 也没人知道她学钢琴是为了偷偷学架子鼓。 六岁那年,倪亦南刚上一年级,学校门口新开了一家琴房,橱窗里摆着一架叁角钢琴,一把电吉他,一套架子鼓...... 这是当年小小的她叫得出来的叁个乐器名,她喜欢隔着厚厚的玻璃盯那套架子鼓。 透明的,好酷。 在门口停留许久,不少穿着和她一样校服的小朋友被家长牵着往里走,规规矩矩坐在鼓前。 一天去外婆家吃饭,她小心翼翼问可不可以学乐器,外婆问什么乐器,她说架子鼓。 六岁的她的确学上了乐器,不过不是她喜欢的。 “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样,学什么架子鼓,性格都学野了!你妈说了,要么学钢琴要么不学。” 倪亦南怯声问:“可以去校门口那家店学吗?” 后来她成功在那家琴房学上钢琴,第叁次课后她问老师可不可以摸一下那套鼓,她不会弄坏的。 那套鼓很贵,鼓皮是全定制款,代课老师没有橱窗的钥匙。于是倪亦南最后只敲了敲普通皮鼓,也很满足。 后来她认真学钢琴,能在一节课的时间消化同龄小朋友两节课学习的内容。她表现得很好,偶尔轮到她的钢琴老师值班,会免费教她会儿架子鼓。 十二岁,温希跟倪振华离婚,她的去留都成问题,钢琴自然被停掉。 那时的她已经弹得一手好琴,拿过大大小小的奖项,也真的有点喜欢上钢琴了。 初中学校没有琴房,心情不好时,只能在音乐教室偷偷摸那台教学钢琴,被逮过几次,被批评教育多了,她就不弹了。 时间一长,好像也没多么喜欢了。 就像在同龄人调皮捣蛋或文静过家家的年纪,她喜欢去小区公园找小伙伴赛跑、骑脚踏车、打羽毛球...... 但倪振华和温希不允许,说会被人贩子拐跑。 他们又不肯抽出时间陪她,于是把她关在家里,扔几本课外书,反锁上门。 时间长了,她便不喜欢运动了。 便成了这些年为数不多的见面时,倪振华心疼的“花那么多钱学钢琴,学出个什么名堂?打水漂”。 成了温希走亲串友重复一遍又一遍的“还不是懒,从小就不爱动,扔本书一坐能坐一整天”。 人是情感丰沛的动物,能日久生情,也能相看两生厌。 32出国 林阿姨是沉迦宴十二岁那年来到沉家的,沉迦宴的饮食起居她照顾偏多,自然和他的接触比其他人多点,可如今回忆起来,却翻不出几帧。 沉迦宴从小就没有什么大开大合的情绪,上个月被沉先生抽得皮开肉绽,仍犟着不服软,回来都没跟她说一声,还是她从那边打听到的。 原因恐怕只有沉迦宴和沉先生两个人知道,她问不出来,只能强行给他上药。 伤口多数在后背,那鞭子磨开的血肉她看着都疼,拿生理盐水碾上去时他也只是拧了下眉,一声疼都没喊。 沉遥很犟,生的儿子比他更犟。 阿姨送完餐上来:“我照原话转达的,她妈妈没有起疑。” 沉迦宴点了下头。 阿姨嘴唇蠕动,欲言又止,辗转进厨房,将卫生收拾干净,出来时沉迦宴还在吃饭。 他一个人静谧地坐在那里,慢条斯理地咀嚼,和小时候一模一样。 “迦宴,楼下小女孩的家庭情况是不允许她出国的。”林阿姨拎着垃圾停在门口。 “你现在这个阶段,有些事不适合做,一旦被沉先生知道——”林阿姨叹口气,“何必呢,上次的伤都没好全呢。” “你也知道我为什么来照顾你吧。” 沉遥手伸得很长,能轻而易举且不动声色地处理掉秋叶姿养在外面的每一个小情人,也肯定不止安排一个保姆来监视他。 这点小手段在沉家是家常便饭一样的存在。 “我这边的情况呢,您就如实汇报,但和她有关的——” 沉迦宴掀起眼皮,深邃的瞳孔中流露出比六年前更加淡漠的成熟。 “您就别说了。” ...... 晚上,沉迦宴在小区遛狗,收到一则好友申请,来者备注两个字: 【唐择。】 有点印象。 今天协助拍摄的人。 视线从屏幕挪开,往上面挪,挪到第叁层楼停下,次卧灯灭的,主卧灯是亮的,窗帘留了个巴掌大小的缝。 沉迦宴仰着头,在原地站了会儿。 站到有蚊子来咬他,他撕掉袖口的防蚊贴,不知道谁放在他家的,没什么用。 回家后沉迦宴迅速冲了个凉,手机多了好几则好友申请,分别来自两个人,他百无聊赖地扫了眼。 其中一个是今天的摄影师,备注说要把他们合奏的小视频发给他。 另一个还是唐择,备注说有急事。 沉迦宴通过唐择,顺势敲下一行字:【在画室,那个拍照的说了什么。】 唐择秒回:【你咋知道是他?】 唐择:【摄影师调侃倪亦南跟你同时消失同时出现,就是用词有点那啥。】 沉迦宴:【原话。】 唐择:【说光天化日,血气方刚,你俩待上面干啥。】 唐择:【还调侃了下倪亦南脸红的事。】 看到这两句,沉迦宴眉头蹙了下,下一条紧接弹上来。 唐择:【不过被她呛回去了,我都震惊了。】 唐择大概复制了遍倪亦南的原话,连着发送好几条。 最后的最后,结尾在一句:【宴哥,问你个事儿呗。】 【你俩是不是在谈?】 指尖右滑,退出。 沉迦宴通过了摄影师的申请,点进他朋友圈,置顶一条是他工作照及介绍海报,一条是公司简介海报。 春风吹摄影,廖宇捷。 沉迦宴手指敲了敲,将两张海报保存到手机,退出来,对方正好发来视频,以及:【小帅哥,有没有兴趣当模特赚点外快?】 “......” 沉迦宴反复拉进度条,在两人侧脸同时入镜没被遮挡,角度最好的那一帧,截屏保存。 同时,顶端弹出一个消息框,来自视频女主角。 稀奇。 难得主动。 倪亦南:【?】 倪亦南:【让你别画我,不是让你别画脸!】 哦。 看到了。 生气了? 沉迦宴挑了下眉,字打得飞快。 沉迦宴:【只是觉得很美。】 沉迦宴:【宝贝,除了我没人知道是你。】 然后没了下文。 沉迦宴弓背坐在沙发上,两腿大敞着,手肘撑着膝盖,懒散地摸着狗。 等了一会。 又一会。 他“啧”了声,敲下一个问号。 发送。 没拉黑。 顶部很快显示“对方正在输入”,但始终没输入过来。 耐着性子,沉迦宴又等了一会。 叁十秒之后,一个语音通话弹过去。 静默躺在桌面的板砖忽然震动,倪亦南吓了一跳,手里还捏着一副五颜六色的油画。 画室的一幕幕重现,生动而具体的展现在画纸上。 少女全裸躺在洁白展台上,一手揪着腿间的脑袋,一手伸下去牵住他。 稍显婴儿肥的脸型,铺满台面的长发,身材弧度还有腰间红痣依旧刻画得妖冶,但与之不同的是,这次她的面部是空白的。 被手指压住的地方,依旧刻着一行极小却颜色显着的编号。 今晚,倪亦南本打算刷一张试卷,因书柜容量有限,试卷被挤得皱皱巴巴,她单手捏住装订边抽出来。 试卷散开,一张白纸摔出一声轻响,落在地上,她弯腰去捡。 纸张被压出几道折痕,翻过来,今日的动容荡然无存。 生气吗。 似乎还好。 欣喜?那更是半点没有。 要怎样形容自己复杂的心情呢,最后倪亦南垂眸睨了一眼那副画,抚平折角,压进桌边那一摞书下。 33下弦月 手机震动。 倪亦南关掉灯,透过门底缝隙看到外面没有光亮,接起电话。 “生气了。” 低沉的嗓音穿插电流声来到身边,语气很肯定。 “也没有,但是你为什么还要画?” 怕温希听见,倪亦南不敢太大声,听上去便像呢喃。 很郁闷的样子。 这样的假象似乎随着滋滋的电波传递,弥漫了整个夜晚。 那边安静几秒,响起沉渺渺嘤嘤的声音,逐步变弱,变成脚步、开窗、打火机点燃卷烟。 这个月份已经听不见什么蝉鸣了,倪亦南忽然想起,刚刚他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。 她打开窗,单膝跪去椅子上,手肘撑在窗沿。 夜幕低垂,半月清辉高悬夜空,被周围熠熠的星子衬得好孤寂,倪亦南却很喜欢这样的夜景。 眼中独望月亮,好像月亮就独照她了。 “沉迦宴。” “倪亦南。” 一轻一沉的呼唤同时穿透彼此耳膜,连着心尖跃动了一下。 “你说。” “也没什么,就是想问你一个问题。”倪亦南咬了咬唇,“当然你也可以不回答。” “嗯。” 倪亦南捱了一会,吞吞吐吐:“你很擅长发展我们......”话到一半见了怵,突然后悔提起这茬,却也是真的想知道,“这样的关系吗......” “......” 沉迦宴“啧”了声。 “我,们,这,样——” 拖音拉调,字与字之间拉得老长,故意调侃她,“问我是不是第一次。” “我不——” “但我有点儿不明白。”沉迦宴打断她,装模作样地摆着真诚,话里话外却藏不住笑音,“你是问哪方面啊?” “...........” 真没这意思...... 不知道是该佩服他的解读能力,还是质疑自己的表达能力,倪亦南捂着传声筒拿开手机,闭上眼把脸磕进臂弯,无声呐喊过后重新举起手机。 “没有,你可以不回答的。” “真的假的。”沉迦宴提醒,“可就这么一次机会。” 隔着壁,倪亦南都能想象到他说这话时,扯着唇笑得多败类。 “真的,浪费掉吧。”倪亦南仰望月亮,若无其事地揭过去,“你刚刚要说什么?” “和你劲爆的问题比起来,我要说的还挺扫兴。” “......” 没她劲爆,那姑且一听。 “今晚月色很美。” “倪亦南,祝你月考加油。” - 很快,高叁年级迎来第一次月考。 倪亦南中考虽意外滑档,也只差了一中录取线几分。在十一中时就稳居年级前十,是同学眼中的学霸。 在高手云集的一中,她其实不太清楚自己属于鸡头、凤尾、还是半吊子,这段时间更不敢懈怠。 清早刚到考场,大家就跟周边同学搞好了关系,所谓“互帮互助”。 倪亦南也在考场遇到了熟人,坐在她对角线的明湛,除他还见到了一直被挂在论坛首页的屈喻钦,在她右后面一排。 只是她当时还不知道,那人就是屈喻钦。 第一天考完,大家对答案吵得不可开交时,她默默听了会儿,提取到几个关键声音,和她估的差不多,似乎也没那么难。 数学安排在第二天下午,也是最后一门。 头晚,她翻出沉迦宴给的套卷,做了一张模拟题,过了遍重点才睡。 她数学比较薄弱,到敲铃那一刻心中才隐隐生出些考试的紧张,不过这点紧张在拿到试卷的那一刻削弱不少。 不能说全会,至少不至于一直跳题,后面的大题碰巧她昨晚做过一道类似的,于是填好姓名考号,便全神贯注投入到考试中。 “离考试结束还有半小时,大家抓紧时间,没写完的要加紧速度,写完的认真检查。” 监考老师站在前面,望着黑板上的挂钟报时。 “啪嗒!” 忽然一个纸团扔进试卷正中,落笔的位置,纸团不大却也不小,刚好能握拳盖住。 思路被打断,倪亦南疑惑地抬头,试图找出罪魁祸首,然而周围同学无一不埋着头凝神解题。 她睨了眼纸团,环视一圈,最后又落定纸团。心底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,尤为强烈。 监考老师正背对她往前走,她没去打开纸团,却也不敢任其大喇喇在桌上,任谁看都会认为这东西有诡,她在作弊,只好收起塞兜里。 在拿起前,她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周围人的反应,收回视线的那一刻,不料老师转身走了回来。 四目相对。 纸团还在手心。 砰!砰!砰! 心跳一声盖过一声地奏起。 ...... ...... 34作弊 “这还能有假?你知道现在最高兴的人是谁吗?” “谁?” “叶婧菲啊!宣传照直接叫停,当事人现在还在老师办公室,要真作弊了,叶婧菲直接天降正义。” “一中管学习比管早恋还严,这位平常看着文文静静的,关键时候直接两开花。” “啥两开花,除了作弊还有啥?” “你们不知道啊,这个月她几乎天天跟沉迦宴一起回家,我前几天还看到他俩一起从艺术楼卫生间出来呢,手牵手。” “卧槽这么劲爆?孤男寡女卫生间.....难怪学校追她那些男的她都看不上。” “你说是他俩家住一块呢,还是他俩住一块——操!” “我操你大爸!你个蠢屌再造一句黄谣试试?”单羽潇胸腔剧烈起伏,抄起手边的拖把就往人身上砸。 第一棒打在背后,第二棒被盛停泊拦住。 明明这个月一大半时间,倪亦南都和她一起放学的!单羽潇快要气炸了,指着人鼻子把他祖宗十八代骂了遍。 沉迦宴进来便看到这一幕。 吃闷棍的男生趴在桌上痛得龇牙咧嘴,一圈人噤声,他歘一下起立,红脸赤颈地朝单雨潇冲去,力道带动前后排桌椅哐当响。 “我这个当事人怎么不知道。” 音落,全场噤声。 沉迦宴掀起眼,眼神阴鸷地一个一个扫过中间这几个男女。 “两开花,除了作弊还有什么。”他拉着尾音停顿了一下,然后拢起眉,凌厉的眸光如利剑般射过去,“孤男寡女,卫生间?” 男生立刻停了步。 沉迦宴冷眼睨他:“我也是当事人,我就在这,想知道什么直接来问我。” 话一放出,几人面面相觑噤若寒蝉,在背后嚼舌根不用付出代价,张口就来,但没有人会傻到当面硬刚沉迦宴。 静默良久。 “既然没有。”他厉声道,近似威胁,“那就不要让我从你们嘴里听见半个对她有敌意的字,我动手向来没底线。” - “怎么样,说清楚了吗?” “你怎么在这?”倪亦南脑子里还记着作弊的事,从办公室出来,迎面撞上人,目光上下一扫,“你不会一直等在这吧?” “考试结束我就来了,想着咱俩一个考场,说不定我能帮你作证呢。” 倪亦南点点头:“谢谢你,不过应该不需要了。” “所以,误会解除?”她看上去并不难过,明湛这样猜测。 “不太,监控查出来的那个男生咬死考前我和他说好传答案。”倪亦南苦恼地挠挠发,“但很奇怪,我根本不认识他。” “叫啥?说不定我认识。” “屈喻钦。”倪亦南问,“你认识吗?” 于是同样的对话,倪亦南又对单羽潇重复了一遍。 单羽潇抱抱她:“我就知道我宝是被人陷害的!” “不过这个屈喻钦跟你无冤无仇,他干嘛搞你人,还是说他想包庇他的同伙,所以才死咬你?可他一直蛮孤僻的,吃饭上学都独来独往,同伙能是谁呢?” “不知道,学校本来打算直接废掉我俩的成绩,但因为他和我口径不一,现在说要调查。” “那你难过吗?” “有一点点。” 但失落似乎更多。 这段时间她恶补数学,就为这一刻见真章,结果试卷还没写完就被人掀了桌,不可能不失落。 无冤无仇的,倪亦南想起屈喻钦在办公室一口咬定她的模样。 这人长相偏俊朗活泼挂的,气质神态却极阴郁,言行举止都很慢条斯理,实在不像能干出这种龌龊事的人啊。 当时她先被放出办公室,和明湛聊完后,明湛也表示跟他不熟,她没离开,在不远处蹲屈喻钦。 结果人直接拒绝沟通,看到她老远就转弯掉头。 哪里得罪他了。 见她愁眉不展,脸色苍白,单羽潇安慰:“别难过,其实也只是一次月考啦,只不过大家心里可能会有想法。” “管那些傻屌干什么啦!”于师师涂完睫毛膏,收起折迭镜,眨着一双布灵布灵的大眼睛,“刚考完咱们去轰趴吧!亦南就当散心啦,超多帅哥的!” 单羽潇就来了兴致:“你哪来的帅哥?” “我让我哥把他兄弟室友都叫上了,他们请客,其中一个我见过,真的巨帅!” “你的巨帅是多帅?” “唔,怎么跟你形容呢!”帅这个形容词太单调,于师师想了想,翻出脑海中能与之类比的某张脸,“能跟沉迦宴一决高下的程度!你就品吧!” “卧槽那我得去!”单羽潇怂恿道,“南,一起去呗,就当过眼瘾!” 倪亦南暂时还没精力去在乎其他人有没有想法,有什么想法。她这会儿身心俱疲,累够呛,也没什么心思出去玩。 “我就不去了,我妈她......”她看向单羽潇,一脸“你懂的”的表情,单羽潇会意,惋惜地噘噘嘴,她继续说,“你们玩得开心啦。” 话题很快拐去一会吃什么去哪嗨种种,单羽潇趁机把她从人堆里拉出来,悄咪咪问:“你真的是因为阿姨,不是因为今天这件事不开心才不去的啊?” “真的,我真的没有很难过。”倪亦南举起叁根手指,“一点点吧。” 见她发誓,单羽潇作罢。 但没姐妹陪着,她对帅哥好像也没那么感兴趣了。眼见倪亦南出去接电话,她纠结得很,想去又不想去。 几分钟后,倪亦南回来,脸色变了,主意也变了。 “那个轰趴,我现在说想去还有用吗?” 35密室 “他真这么说啊?好歹也是当过学校门面的人,怎么干的事这么没品!” “平常看着蛮沉默寡言,谁也不搭理谁也不得罪,他到底为啥这样做啊?” “不过你去办公室那会儿,沉迦宴来找过你,应该是来找你的吧?然后就——” “啧——” 姜薇一噎,后知后觉差点脱口而出,讪讪收回脖子,拿起漏勺在辣锅里捞了两颗福袋给倪亦南,忏悔默念“我多嘴了我多嘴了”。 火锅热气腾腾冒着辣椒煮沸后的辛呛味,倪亦南吃不了辣,把福袋夹给单羽潇,问她:“你啧她干嘛,就咋了?还有姜薇你嘀咕啥呢?” 单羽潇白姜薇一眼:“你说啊。” 姜薇:“就......一个班总有那么几个很嘴贱的人,说了一些很嘴贱的话,就正巧被沉迦宴听见了。” 倪亦南扭头,跟旁边的单羽潇四目相对,似是想到同一处,俩人来了个快问快答。 “他不会又打架了吧?” “没有!” 单羽潇紧接着说:“他只是很文明地威胁那些人不许再讲你。”顾忌桌上有别人,她声量降低,“然后他问我你在哪,我说老师办公室,他就走了。他去找你了吗?” 倪亦南摇头:“没看见他,但在门口看见了明湛。” “明湛?他去办公室干嘛,跟他有啥关系?” 倪亦南说不知道。 想起单羽潇今天的高光名场面,姜薇忍不住拍手赞叹:“害,沉迦宴是没打架啦,但咱潇女侠听见他们说你,抄起拖把棍就给人来了一下,下手蛮解气的。” “真的假的......”倪亦南艰难地咽了咽喉咙,惊愕看去,“拖把棍......你没受伤吧?” “我是没事啦,本来还打算来一下的,被死盛停泊拦截了。” “......” 过了会儿,于师师忍不住好奇:“我冒昧问一嘴,你和沉迦宴到底......?” 倪亦南很轻微地拧了下眉,表示对此类问题的厌烦,几秒后还是耐着性子说没有,只是普通朋友。 似乎也看出她不太想回答,大家很快挑开话题。 了解完这档子事,倪亦南回忆了一下作弊风波后她回到教室的场面。 难怪一个个都把目光锁定在她脸上,跟见到瘟神似的,还有几个不敢拿正眼瞧,又忍不住用余光偷瞄的。 当时还以为是因为“作弊”,大家在吃瓜她的反应,没曾想中间还有这茬。 倪亦南翻出手机滑了滑,点开那只阿拉斯加,最后一条消息仍停留在那晚那通电话。 - 在柜台结账,碰到也在结账的老熟人,一问得知他们坐在二楼所以错过。 姜薇半玩笑:“这你不得请个客?” “必须的。”明湛接过于师师手里的小票,价格也不看,一齐放去前台,“老板,两桌一起结了。” “......” “这样好吗?”倪亦南问单羽潇,叁百多块呢,原本是要AA的。 单羽潇叫她放宽心:“他这么主动就让他做东好啦,他家老有钱了,这点对他来说洒洒水啦。” 鳞次栉比的楼宇亮起灯牌,霓虹灯扑朔迷离,照映在街巷的联名鞋和超短裙上。 一伙人从火锅店出来,天色已晚,道别之际,明湛问她们下面什么安排。 “各回各家还是afterparty?” “party才刚开始好吗!!”于师师兴奋道,“前面新开了栋轰趴城,一共九层,每层都是不同主题,今晚必得通宵啊!” 那栋轰趴城前段时间蛮火爆的,年轻人喜欢的K歌房、台球厅、剧本杀、密室逃脱应有尽有。 明湛略有耳闻,瞥了眼一旁安静打字像在给谁发消息的女孩。 “你们都去?” 姜薇点头,作势邀请:“你们啥安排啊,要不一起?人多好玩!” ...... 轰趴城一二层是酒吧,八点半才开始,她们从叁楼进去。在闸机外验票时,明湛手机忽然响了,他扫了眼屏幕转去外面接电话。 倪亦南第一个验完票,回头见他脸色骤变,眼角眉梢略显暴戾,看起来挺紧急的。 眨眨眼的功夫,他已经在往这边走,抱歉道自己家里出了事得赶紧回去解决。 于师师收到哥哥的微信,说晚课副教授心血来潮在讲台上查考勤,后门上锁,点一个走一个,可能要晚个半小时。 姜薇不想等。她眼馋某主题密逃好久,眼下正好没人排队,提议先进去玩,等她哥来了让工作人员放行,在里头汇合。 倪亦南倒无所谓,只是她从小就不敢看鬼片,更没玩过含恐怖元素的密逃,心里有点发怵。 “上面写这个主题有NPC诶,我有点害怕。” “恐怖指数才叁颗星,完全不用害怕!里面的NPC跟人机一样,亦南你走我仨中间,我们叁个给你围了你别怕。” “对呀对呀,而且这个主题超火,难得今天没排长队!” 大家似乎都还挺期待,倪亦南的恐惧掺了点好奇,不想扫大家的兴,便进入叁人之间,随工作人员进入第一扇门。 密室不许带手机进入,工作人员按规矩收手机,讲解规则,分发地图和带手电筒的对讲机,交到倪亦南手中。 密室一共五道关卡,前两关没什么难度,可能是给玩家的缓冲期,没有预想中突然跳出来的鬼脸,或阴森bgm烘托的恐怖氛围。 第叁道门开始,密逃正式开启。 36是我 幽长的通道喷散冷气,视线进入一片漆黑,头顶叁百六十度环绕阴森诡异的特效音,倪亦南瞬间腿软走不动道,手缩在袖子里紧紧抱住单羽潇的胳膊,于师师和姜薇像前后护法给她围了。 唯一的光源来自对讲机,微弱无比,聊胜于无。于师师一边探路,一边调侃她,说她嘤嘤喳喳的样子好像一只小鹦鹉。 四人被分成两队,来到一面玻璃前,玻璃旁有一个密码锁门,玻璃内置一个很大的空间,里面透着红绿蓝光。 灯光忽闪忽灭,中央显出一个空底座,玻璃上贴着各式各样的黑色假发,凌乱的,齐整的,爆浆的,倒挂的,无不透露着灵异的惊悚感。 忽地,白光闪过,透过偌大的玻璃房,倪亦南看见于师师的脸在对面。 “师——啊!” 字音未落,白光骤变。 红绿光由底座四射,一具白尸盘踞底座,倪亦南瞳孔骤缩,尖叫一声,钻进单羽潇怀里,四肢全部缩进她怀中瑟瑟发抖。 “吓死我了,我不行了。” 好巧不巧,看了个完整。 她后悔了。 现在原路返回来不来得及。 闭上眼并没有令恐惧缓解多少,那尸体七窍流着红黑血,眼珠掉出来一颗挂在脸上,被密室的暗风吹得左摇右晃,白衣挂满血迹和墨黑污垢,披着及腰的包浆长发,脑袋倒了过来,天灵盖破开一个洞连着锁骨溢出黑血,脖子被削去一个叁角,直愣愣的朝天而立,不断往四周喷溅血液。 她真的后悔了。 不想玩了。 但是单羽潇说要破密才能出去,幽光忽闪忽闪,尸体和谜题交替出现在玻璃上,倪亦南不敢抬头更不敢睁眼,只能听单羽潇一句句念。 哪怕是在这样恐怖的氛围里,倪亦南仍是哆嗦着解开了密码。 第四道门开,四人重新汇合,于师师和倪亦南都被吓得不轻。 “说好的微恐呢,姐们魂都被吓出来了!”于师师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滋味,还有心情开玩笑,“一会儿再冒出个拿着电锯的NPC,不得要姐们儿老命啊!” “拿着电锯......”倪亦南咽了咽口水。 “不是有个新闻,NPC擅自把玩具电锯换成了真电锯,还砍伤了人吗哈哈哈哈哈。” “你确定要在这种时刻谈这个话题?”饶是姜薇胆子再大也听得头皮发麻,“一会再有鬼,我不捂你眼睛了,我看你胆挺大的呀。” “好好好我不说了嘛。” 四个人没汇合多久,解开一个小密码锁,爬过棺材里的小门就再次被分开。 最后一道关卡,难度加大,需要同一秒钟解开四个角落的密码锁才能通关。 于师师哥哥迟迟未到,意味着四人必须分开,独立解密。 要说前道门还有点光,那这道就是全黑,凉飕飕的阴气从小腿缠绕上来,顶部的音效时不时夹杂女人的尖叫和男人发狂的低吼,令人毛骨悚然。 倪亦南已经忘了NPC这茬,满心满眼全是刚刚的尸体,连被诬陷作弊都忘得一干二净。 她躲在单羽潇肩上,全程闭着眼,两人缠得像连体婴,一同破解出一二号门的密码,于师师和姜薇紧随其后,成功解密叁四号门。 “一号门在角落里,没有光,二号门有点光但在过道中间。”单羽潇问,“你想几号?” 过道中间意味着四通八达,左右两边都有蹿出鬼的可能性,倪亦南果断选择将自己缩进角落。 于是单羽潇把她送去一号门,自己回到二号门。 虽然隔着距离有些遥远,但不必扯着嗓子,分贝稍高也够彼此听见。 四周尖厉可怖的叫喊未停,倪亦南脑洞大开,听的当下没什么,可放归她一人处于全黑角落时,耳朵接收的电锯NPC便转换成了图片,然后变成GIF,然后在她脑海中演练完一整遍谋杀。 周围似乎有脚步声响起,不是来自音效,而是近在咫尺,好像在身后。 可身后分明是墙啊...... 倪亦南越想越害怕,蹲坐在地上,一手捂着耳朵,一手按着密码锁,眼泪都快出来,终于听单羽潇在另一头倒计时。 3... 2... 那脚步声逐步逼近,后背靠在墙体上,脊椎骨传来震荡感,脚步声开始凌乱,密密麻麻,好像遍布四周,上下左右全是,将她死死包围。 支撑倏然倒塌,墙体做的假门被从后面拉开,轰地一声,倪亦南吓得尖叫—— “啊——” 一只红衣鬼呜咽一声,朝倪亦南爬过来,四肢扭曲,左肩插着血淋淋的电锯,齿轮拼命滚动。 “咋了咋了?!” 不知谁隔空大喊一声。 倪亦南连摸带爬,吓得腿脚发软眼泪都忘了流,只一个劲地呜呜说:“别过来求你了,呜呜呜我是真的害怕......” 那鬼非但不听,还越爬越快,他慢慢站起来,伴随嘎吱嘎吱的骨头声,俨然一副丧尸形态,僵硬且快速地冲过来。 倪亦南站起来往后跑,不想反方向还有一个NPC,朝她来的。 脸都没看清,她就弹射式躲开,反应太强烈导致后背撞上墙壁,却无神感知疼痛,她埋头捂着耳朵蹲下去,嘴里念着呜呜对不起别过来别过来。 举步维艰,脑袋里绷着的那根弦断掉,倪亦南彻底崩溃,忽然那NPC捏住她的肩膀拽了她一下,将她挡去身后。 脸颊擦过他指骨,“厉鬼”的嘶吼与来自四面八方的阴风围剿着她的胆量,耳畔混乱又嘈杂。 混沌中,有清风拂过,轻盈地将她保护起来。 “是我。” 她听见那个人说。 37撞见 sey azho u 8.c o m “哥,你们怎么才来啊,我们都快逃出去了!” “帅哥呢,刚刚从你旁边过去的那个是不是!” “南,没事吧?我马上过来陪你!有没有好心人来顶下我的位置!” 远处一阵喧闹,七言八语中夹杂着于师师质问哥哥为什么来这么晚,帅哥在哪里。 来的路上,她提到过她哥哥在江大读大叁。 江大,大叁 还是不够敏锐。 幽微的手电投射去那人尖削的下颌,他试图扶起被吓腿软的倪亦南。 而倪亦南瘫坐在地上,心有余悸,胸口剧烈起伏,轻瞥他一眼,甩开。 “别碰我。” 吐词异常冰冷 。 另一头,姜薇:“都准备好了吧?我倒数了哈,数到一大家一起摁井号键!” “密码多少?” “3!” 倪亦南靠在墙边,盯着地面发神,语调飘忽:“628296。” “2!” 她边报数,凌恪边摁下密码,垂眸去瞧她,只能瞧见一个黑糊糊的脑袋与轮廓,于是淡淡收回视线。 “1!”指定网址不迷路:m i re n8.co m 咔哒一声。 “开了!” “我也开了!” “我也!” “走了。” 凌恪揽腰给她提抱起来,被又一次甩开。 “我自己能走!” 手臂僵在空中,被凄冷的空气裹挟,空落落的,也冷清清的。 凌恪侧身让道。 “你看见我能有一次脾气别这么冲?” 倪亦南挽好因过度受惊而散落下的碎发:“那你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。” “很难吗?” “你知道不可能。” 越往外走越能见到微光,晕在她饱满的后脑勺上,凌恪低声命令,“晚上跟我回家。” “你也知道,”倪亦南回头,凝向他的眼睛,一字一字,“不可能。” 显然还未回过神,她脸色惨白惨白,眸子也有点泛红,眸底罕见的锋芒却毫不敛藏,悉数射向他。 凌恪滚了滚喉,没再多说。 一号门的出口未免太漫长,不知道是质量差,还是刻意营造的可怖氛围,每走两步灯泡就闪灭一下,还发出滋滋的电流声。 两人势同水火,沉默却火药味十足的气氛显得外面的欢闹声尤为清晰,倪亦南听见单羽潇在外面喊,让她走快点,说什么门口有惊喜。 腿其实还有点麻,一路是扶着墙走的。 但不知是出于对惊喜的期待,还是对身后人的避讳,她加快了步伐。 通道尽头,一面落地黑色挡帘,倪亦南抬手推开,吊顶的白光扑面而来,没有留神脚下台阶,一脚踩空。 门口围了一圈人,真就零零散散站了一圈,像举行什么隆重的欢迎仪式,如果他们手里拿着礼花的话。 的确是要欢迎一些人,倪亦南掀开遮光帘的第一眼便捕捉到,但发生了点小意外。 众人嘴里紧急的“小心”已经无法挽救,眼看就要双膝跪地。 倏地,一只手臂横入腰间。 臂肌紧贴,凸出流畅的肌肉线条,轻松一提,双腿稳稳落地。 熟悉的脸庞横隔在瞳孔中央,他浑身透散着刺骨的凉意,无论是气质还是望向她的眼神,都令她无法忽视。 但他慢了一步。 “看路,在看哪里。” 凌恪掀开挡帘,搂着她从昏昧的密室走出来 “怎么是他啊?”单羽潇表情复杂,“他在里面没对你做什么吧?” 倪亦南摇头,表情也很复杂:“他俩怎么在这,谁喊的?” “纯纯偶遇,他们从台球厅出来,遇上了问你在不在,那一听就是要跟你一起玩啊,师师就说要不待会一起去楼下蹦迪。” 单羽潇绘声绘色描述她在里面这几分钟,外面所发生的事情,随后下巴朝对面的凌恪一点,还是没太回过神。 “刚刚他抱你我们都看见了,一会儿怎么说啊,要不实话告诉沉迦宴?你看他那脸臭的。” 倪亦南就想起刚刚在门口和沉迦宴正对视的场面,那叫一个尴尬,目光从她眼睛到腰间,脸色当即就沉下去。 是跟上次完全不同的,倪亦南也说不上来,心烦意闷趴去单雨潇肩上:“别说,先装不认识吧。” “噢。” 于师师随意介绍了一下,说沉迦宴在酒吧订了台,一行人往直梯那走。 身后,光射下的人影动了动,倪亦南忍不住侧眸。 瞥见一点点黑色轮廓,半个身体,滑动手机屏幕的长指视线缓慢往上抬。 滚动的喉结,绷紧的下颌,他半掀着眼,眉眼冷戾往下沉,像是在极力压制什么,却适得其反。 “……”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,总感觉接下来要发生点什么。 盯着盯着,电梯到了,人堆里忽然有人cue了她一嘴,倪亦南没听她们前面聊的内容。 “哪?” “之前去过酒吧不?” “没有,第一次。”倪亦南跟着往里走。 忽然一股神秘力量从身后席卷,拎着她的衣领给她提溜出来。 “” 倪亦南撇撇嘴,被迫后退。 “诶?”单羽潇回头。 盛停泊二话不说给她推进去,狂按关门键,隔着一条拳头大的门缝,贱兮兮招手:“哦豁,超载了!你俩坐下趟吧,拜~” 倪亦南:“” 38咬 逢周末轰趴城生意很好,形形色色的人群中夹杂着欢声笑语从肩膀擦过。 沉迦宴垂眼看下去。 绑好的头发有点乱了,小脸白净,眼睛一瞬不瞬盯着电梯上跳动的数字,迫切想跟那群人汇合的模样。 显然,当着他的面和人抱了,她也没打算解释什么。 不觉得有什么。 不觉得需要向他解释什么。 沉迦宴收回视线,舌尖顶腮,正要启唇。 “你们怎么在这,也来这玩吗?” 站了很久,两人都没说话,好压抑的沉默时刻,倪亦南咬着口腔里的软肉,盯着前方变化的数字。 好慢。 好慢好慢。 “......” 于是她扬起脑袋,不擅长地主动挑起话题:“你们刚刚在几楼玩呀?” 却“叮”的一声,电梯到了。 鼓点和音乐穿透天花板,在脚下轰天裂地,心脏血肉都跟着震动起来。 沉迦宴不说话,昂着下颌往里走,看都不看她一眼,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样子。 倪亦南抠了抠手指,望了眼他的背影,跟进去。 他的手从关门键离开,挪去顶层,电梯缓缓关闭,八楼的按键亮起。 倪亦南:“?” “是不是按错了,他们在——” “倪亦南。” 沉迦宴转过来,眉宇笼着一股躁意,语气又低又冷。 “我现在很不爽。” “摇旗呐喊要公平,解释呢。” 倪亦南噎了一下,唇瓣轻嚅,“......你不是看到了吗,我没踩稳差点摔了,他扶了我——” “扶还是抱。”沉迦宴打断她。 “当时很紧急,谁顾得了那么——” “扶还是抱?” “......” 倪亦南闭上唇。 “那么长一段路,你没有推开。所以你也欣然接受了。” 沉迦宴轻嗤,点点头,异常执拗。 “对他感兴趣?” “喜欢那款?” “喜欢被他抱?” 倪亦南的手指悄悄蜷缩起来,锁骨开始起伏,气息逐渐不稳。 他咄咄逼人的质问方式砸过来,根本不管别人的说法,只顾自己输出、自己发泄。 倪亦南话语也开始变得有攻击性,“我们对‘一对一’的定义不对齐,沉迦宴,受不了可以喊停。” 又一记轻嗤。 与此同时,电梯在七楼停住。 话音遏制在喉腔,沉迦宴浑身戾气地侧额。 外面是一对小情侣,女生吸着奶茶要进,一只脚刚踏进电梯门,对上沉迦宴阴郁的眼神,顺着瞟向他身后低眉蹙眼看上去很自闭的女孩。 女生收回脚,拉住男友:“我们等下趟吧,等下趟。” 门关上,在八楼又停一次,然后缓缓开始下降。 闷厚的噪音被隔绝在外,电梯很安静,耳畔的呼吸清晰又粗重,明显盛着不小的怒气。 倪亦南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火,心情被他弄得好差,根本不想去酒吧了。 不想跟沉迦宴待在同一空间。 好烦他。 倪亦南开始计划一会如何拉上单羽潇回家,前方的人倏然有了动静。 倪亦南皱眉。 他转身走来,依旧垮着脸,看上去又凶又冷,倪亦南下意识就后退,撞到后面的围杆,手指握紧。 下一秒,肩膀一沉,脸颊热热的。 “我很不爽,因为这次你根本没想解释。”沉迦宴箍住她,整个人压在她身上,“上次你还主动解释呢,这次就要分手。” “......” 倪亦南纹丝不动,连拒绝他的动作都没有。 沉迦宴咬她颈侧,“说话。” 倪亦南别过脑袋,语气很淡:“是结束,不是分手。” 她说:“我们不是恋爱关系。” “......” 太阳穴猛抽一下。 沉迦宴闭眼,咬牙。 可以。 会玩。 他更用力地咬上去,倪亦南挥拳砸他,“......痛!” “那你解释。”沉迦宴收回牙,舔了她一下。 倪亦南肩膀轻轻颤了颤,半晌,才不情不愿地开口:“真的就是情急之下扶了我一下而已,你也看到了啊,我又没得选,难道要我摔倒吗。” 想起他刚才的状态,倪亦南还是不懂,“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啊?” 沉迦宴埋着脸,低声道:“你和他,什么关系。” 倪亦南没有立刻回答,磕磕绊绊又犹豫道:“......他好像是师师哥哥的朋友,我也第一次见。” “是吗。” 沉迦宴抬起头,平视她。 眼神冷得瘆人,掺着几分探究的锐利,倪亦南轻声说是啊,却偏头避开了他的目光。 沉迦宴掐住她的下巴,盯着她的眼睛,慢悠悠地点头,透过反光玻璃看到仍在跳动的数字。 他松手,揽上她的腰,目光从她瞳孔移下去,落定在唇角,咬住。 39酒吧常客 红男绿女堆聚在五光十色的镭射灯下,节奏感极强的DJ乐叫嚣着今晚的肆无忌惮。 看到这里大多数人的打扮,倪亦南终于明白,师师为什么一出校门就让她们把校服脱了塞包里。 这种潮男潮女肆意放飞的聚集地,让好学生有种得了风湿还要硬下海的强撑感,装又装不像,浑身不自在。 音响震得人心跳加速,耳膜发烫。 被沉迦宴牵进来的一路,遇上好几个人和他打招呼,他散漫地点着下颌,步子都未有停顿,只一味护着她往里进。 伴随而来的还有多到能摆阵的酒,和亲自来敬酒的经理,叫大家放开了喝,今晚沉迦宴买单。 于师师调侃他今天大出血,回学校要不请他吃个饭吧。 经理在一旁举着酒杯,对沉迦宴喋喋不休,似乎是要敬他。而沉迦宴看上去兴致缺缺,好半天才散漫地拎起酒杯碰了碰。 倪亦南后知后觉—— 沉迦宴,他还真像个酒吧常客啊。 她摸了摸嘴唇,还在发痛,嘴里现在还有股散不去的血腥味。 混蛋沉迦宴。 “亦南,你喝喝这个!”于师师递来鸡尾酒,“看看好不好喝!” 倪亦南舔了舔唇,拿起酒杯抿了一口,在舌尖稳了稳,“还可以,酸酸甜甜的,有股橙子的香气。” “啧,是这个帅哥亲自给你调的哟。”于师师挑眉暗示,坐她左边隔了两号人的凌恪,“怎么这么会投人所好呢。” “......” 闻言,倪亦南看过去,凌恪正巧也在看她,神色沉郁,目光凝在她唇角。 倪亦南面无表情推远酒杯,不再碰。 此举等于在众人面前下他面子,毫不客气。于师师大跌眼镜,目光在俩人身上来回。 内心os:哈?拉错郎了?原来不喜欢这款啊。 过了须臾,有酒保端着餐盘过来,餐盘里放着一些小吃和一杯橙黄色起泡酒,杯沿插着半片柠檬。 沉迦宴冲倪亦南挑了下眉,意思是给她的。 “度数很低。” 倪亦南接过来,抿了一口。 两杯味道好像。 又过片刻,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闯入视线,指骨间夹着一根烟,火星闪动,晃亮无名指上的戒指。 男人冲倪亦南旁边的人抬眉。 又是来找沉迦宴的。 “......” 人一走,左边那坨瞬间围圈小声嘟囔起来,姜薇问:“什么情况?我怎么总感觉亦南和凌恪认识?” 于师师:“不能吧,我哥说不认识啊。倒是她和沉迦宴,这对吗?” 姜薇:“就是!你们看到她下嘴唇那印儿没,一看就是啃破的,还能有谁啊!” 于师师:“单羽潇!到底啥情况?” 单羽潇:“无法只是普通朋友~” 于师师:“......” 于师师的哥哥于师劲摇骰子已经喝了好几杯,和他的黄毛室友从卫生间回来便招呼大家别光聊,玩起来。 考虑到在场都是第一次来酒吧的小妹妹,就挑了个最简单,也最百玩不厌的酒桌游戏——真心话大冒险。 他边摆道具,边讲游戏规则。 倪亦南玩过真心话大冒险,没玩的骰子版真心话大冒险,觉得新鲜,也挺感兴趣,接过骰子和骰蛊,观察于师劲的动作有样学样摇起来。 倪亦南运气不错,前几轮滴酒未沾,也没有抽卡牌,倒是单羽潇摇到两个1,往公共杯倒了两杯酒,结果姜薇倒大霉摇到9。 摇到9的人,要喝掉公共杯所有酒。 姜薇酒量挺差,立刻就醉醺醺的上了脸,懵懵地在人群中搜寻一圈,扒开于师劲挤着要坐去凌恪身边。 去之前她还偷偷给倪亦南发了个微信:【你真对凌恪没兴趣?那姐妹就不客气了!】 的确挺不客气,不知是酒壮怂人胆,还是那酒真上头这么快,换位置时她脚绊了一下,整个人扑到凌恪身上去。 凌恪下意识躲开,又绅士搀她一把,很快松开手,姜薇红着脸说谢谢,在他身边坐下,凌恪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避。 单羽潇:“姜薇想干啥?看上他了?” “可能吧。”倪亦南收回目光,拿起酒杯,沉默地喝着。 心情有些怪异,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堵在胸口,像暴雨前夕密布的乌云,厚重又沉闷地聚集在天际,乌压压地影响着她。 一杯下肚,她撑着脸,思绪没有定向地乱飘。 蹦台上,飘逸的卷发与冷帽缠成一团;左侧一对男女站在沙发上,蹦着蹦着就抱着缠吻起来;右侧不知点了什么服务,上场一排戴choker的肌肉半裸男。 人头攒动,空出一条窄长的缝隙,倪亦南眯眼,看见那里站着一个人。 他嘴里叼着烟,在跟一个戴黑色耳麦的男人交流。 男人是刚刚来敬酒的酒吧经理,恭谨得像在汇报工作,而他侧着身,轮廓锋利,径直朝出口走去。 知道沉迦宴有抽烟的习惯,只是鲜少在她面前抽,倪亦南是不喜欢二手烟啦,但远远看一眼。 他微微颔首,冷眼掐烟的模样,简直和这bar的风格融为一体。 ......就还蛮dom的。 - “裴京琮说的就那个女孩?” 男人胡乱扯开紧束的领带,靠在电梯墙上,兴味盎然打量着沉迦宴的神情。 不出所料,沉迦宴没什么反应,和小时候一毛一样,欠揍相。 仨人坐进私人包厢,白光乍起,沉迦宴屈指轻叩桌面,哒哒响。 “资料。” 呵,这大爷做派真几把欠揍。 男人白他一眼,偏头点了根烟,拿烟头指他,犀利点评:“像你这么不是东西的,也只有乖乖女能忍受。” 接着,一沓小指盖那么厚的资料甩到他面前。 “......” 沉迦宴嘴角一抽。 “知道你没耐心。” 几秒后,助理推门而入,简明扼要将文件内容传达。 听完,盛停泊恍然大悟道:“就是说屈喻钦他妈欠的医药费现在全部补上了?” “对的,我们查到这段时间陆续有三笔大额汇款进他账户。”助理翻开资料到其中一页,“这是汇款人。” 盛停泊凑过去,扫了眼上面的姓名以及照片:“卧槽?怎么是这个逼,他想干什么?” 他迫切扒拉沉迦宴,沉迦宴只是紧了下眉,不像意外不像愤怒,倒像是有些担忧。 不知道他在担忧什么,盛停泊现在是快气炸了,边收文件边说:“谢了,靳荀哥。” “小事。” 一根烟结束,游靳荀系上西装扣起身,抚平衣摆,打算离开,被沉迦宴叫住。 “再帮我查个人。”沉迦宴垂着眸,情绪在发梢笼下的阴影间很晦暗,半天才从反光的落地屏抬起眼,“凌恪。” 游靳荀微眯眼:“不是查过么。” “那种程度我需要找你?” 游靳荀笑:“沉迦宴,老子欠你的?” 沉迦宴也笑,那笑要多冷有多冷:“你欠泠湘笛的。”